嘟——！
换人哨声落定的刹那，蓝北明踏入球场的脚步像是踩在了全场观众的心尖上。
“是蓝北明！是 77 号！”
不知是谁先喊出了声，紧接着，正北高中的观众席像是被点燃的篝火，欢呼声浪一层叠过一层，震得球馆顶篷都微微发颤。
我的视线死死黏在那个挺拔的身影上。
两年了，整整两年。
我还记得初三那年，他穿着四十七中的蓝色色球衣，在市初中联赛的决赛场上，用一记压哨三分绝杀对手，捧起冠军奖杯时，阳光洒在他脸上，少年意气，锐不可当。
后来mVp 称号被取消，他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从篮球圈里销声匿迹。
没人知道他经历了什么，自从来到了正北高中，却从未出现在校队的名单里。
此刻，他就站在那里，球衣上的 77 号在灯光下亮得晃眼，汗水顺着额角滑落，眼神却依旧像猎鹰一样锐利。
这一路的沉寂与蛰伏，这两年的压抑与等待，都在他踏上球场的这一刻，有了沉甸甸的重量。我喉咙发紧，跟着周围的人一起大喊他的名字，声音都带上了哽咽。
比赛重新开始，球权在国际联队手中。绰号 “兔子” 的大佣抱着球，弓着身子，脚步碎得像敲鼓，一双眼睛滴溜溜转，试图寻找我方防线的破绽。
他瞅准空隙，猛地朝着右侧突破，却没料到蓝北明早有预判，像是一道闪电斜刺里切过来，手掌精准地切在篮球上。
“啪！”
一声脆响，篮球脱手飞出。
蓝北明俯身将球抄在手里，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快得让大佣都来不及反应。
反攻的号角骤然吹响。
高松第一个冲上前接应，可蓝北明却没有传球给他。
他持球推进，脚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那是久疏战阵的紧张。
但他的节奏丝毫不乱，面对迎面扑来的杰克，他手腕轻轻一抖，篮球在指尖旋转半圈，一个交叉步变向，直接晃开了杰克的防守。
国际联队的球员迅速补防，可蓝北明的视野开阔得惊人。
他眼角余光扫到篮下无人盯防的贺晨，手腕再次发力，篮球划出一道精准的路线，穿过两名防守球员的缝隙，稳稳落到贺晨手中。
“好球！”
观众席上爆发出一阵喝彩。
贺晨接球起跳，迎着伊万的长臂，反手将球打进。
记分牌跳动，比分变成 22:6。
这只是开始。接下来的几分钟里，蓝北明彻底盘活了全队的进攻。
他像是一个精准的指挥官，总能在最恰当的时机，送出最恰到好处的传球。有时是穿越半场的长传，让王休哲直接上演快攻暴扣；有时是贴着地面的击地传球，撕开对方的防线，给朱亮创造出空位投篮的机会。
正北高中的球员们像是被注入了一剂强心针，之前的颓靡一扫而空。
他们跑位更积极，防守更硬朗，得分效率肉眼可见地提升。
场上的局势悄然扭转，原本一边倒的比赛，逐渐变成了势均力敌的对峙。
观众席上的议论声也渐渐变了味道。
“这传球也太神了吧？”
“我怎么觉得这小子有点眼熟？”
“等等！他是不是当年四十七中的那个 mVp？就是拿了冠军又被取消称号的那个！”
这话一出，周围立刻炸开了锅。
“对！就是他！我记得他！那记绝杀三分我到现在都忘不了！”
“难怪这么厉害！”
“那他怎么没参加市高中联赛啊？要是他在，正北高中去年也不至于只拿亚军吧？”
疑惑的声音此起彼伏，就在这时，解说员翻着手里的资料，声音透过音响和网络直播传遍每个角落：“各位观众，相信大家都注意到了正北高中 77 号球员的精彩表现。没错，他就是蓝北明 —— 曾在茶冲市初中篮球大赛中，带领四十七中夺冠的核心球员，也是当年最具争议的 mVp 候选人。赛后因个人原因，他的 mVp 称号被取消，随后便淡出了公众视野。直到今天，他身披正北高中的球衣，重新站在了正式比赛的赛场上。这不仅是他个人的回归，更是我们茶冲市篮球人才的一次回归！”
广播声落下，全场陷入短暂的寂静，随即爆发出更热烈的欢呼。
而正北高中观众席的角落里，教室区域，班主任苏丽正坐在椅子上，目光复杂地望着场上的蓝北明。她的手指紧紧攥着衣角，眼神里交织着期望与愧疚，像是藏着什么难以言说的心事。
赛场上的蓝北明，还不知道观众席上的波澜。
他只知道，自己的传球让队友们连连得分，可他自己，却一分未得。
起初，他并不在意，团队的胜利远比个人得分重要。但随着时间推移，看着队友们一次次欢呼庆祝，一股难以言喻的焦灼感渐渐涌上心头。
他想得分，想在正北高中的赛场上，投进属于自己的第一球。
机会终于来了。
王休哲抢断成功，将球甩给蓝北明。
此时，他面前是一片开阔地带，防守他的大佣被远远甩在身后。蓝北明深吸一口气，运球冲向三分线，脚步腾空，手腕发力，篮球应声离手。全场观众都屏住了呼吸，视线追随着篮球的轨迹。
“唰 ——”
篮球撞在篮筐前沿，弹了出来。
“哎呀！” 观众席上响起一片惋惜声。
蓝北明抿了抿唇，没说什么。
下一次进攻，队友依旧信任他，将球传到了他手中。
这一次，他选择了突破到罚球线附近急停跳投。
篮球再次砸筐而出。
观众的惊讶声多了几分疑惑。
“怎么回事？刚才传球那么准，投篮怎么不行了？”
“是不是太久没打比赛，手感生疏了？”
蓝北明的额头渗出了更多汗水，手心也开始发潮。
他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眼神里的自信，悄然蒙上了一层阴霾。
可队友们依旧没有放弃他。第三次，第四次，进攻的机会一次次送到他手中。他一次次起跳，一次次投篮，可篮球像是跟他作对一样，始终与篮筐擦肩而过。
质疑的声音渐渐冒了出来。
“不会是徒有虚名吧？”
“传球厉害有什么用，自己得分才是硬道理啊！”
观众席单这些话像针一样扎进蓝北明的耳朵里。
他的动作开始变形，传球不再果断，突破也变得犹豫。
国际联队抓住机会，发起猛烈反攻。
乔治的三分箭无虚发，麦克的篮下强攻无人能挡，杰克的快攻暴扣更是摧枯拉朽。比分差距再次被拉大。
白亭教练站在场边，眉头越皱越紧，手里的战术板被攥得变了形。
又一次进攻回合，我方球员被国际联队死死盯防，贺晨拼尽全力撕开一道口子，将球传到蓝北明手中，同时嘶吼着：“蓝北明！这球一定要进！”
蓝北明抬头，看见麦克就站在他面前。
两米多的身高，魁梧的身躯，像一座巍峨的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攥着篮球，指尖微微发颤，双腿不受控制地开始打哆嗦。
恍惚间，眼前的麦克突然变了模样。
那张狰狞的脸，渐渐变成了苏丽的脸。
那个总是皱着眉头，用冰冷的语气对他说 “你学习不行，干什么都不行” 的苏丽。
长久以来被压制的恐惧和抑郁，像是冲破闸门的洪水，瞬间将他淹没。
他想起了苏丽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数落他不务正业，想起了她那句 “你学习不好，这辈子都别想再碰篮球”。
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绕住他的四肢，他的动作彻底僵住了。
就在他勉强起跳的瞬间，麦克的长臂狠狠扇了过来。
“哐当！”
一声巨响，篮球被狠狠扇飞，蓝北明失去平衡，重重摔在地上。
国际联队的球员们围在他身边，发出嚣张的大笑。
蓝北明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耳边的欢呼声、嘲笑声、裁判的哨声，全都变得模糊不清。他的脑海里，只剩下苏丽那句冰冷的话，一遍遍地回响：
“你学习不行，干什么都不行。”
“你学习不行，干什么都不行……”
绝望像潮水一样将他吞噬。
白亭教练再也看不下去了，她猛地转身，对着替补席大喊：“隋玉东！热身！准备上场！”
替补席上的隋玉东立刻站了起来，脱掉外套。
裁判的哨声响起，暂停。
蓝北明站起身走下了球场。
他瘫坐在替补席的椅子上，头深深埋进膝盖里。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了，他像是坠入了一个无边无际的深渊，那里只有苏丽冰冷的眼神，和那句反复回荡的话。
堕落的幻境，将他彻底困住了。
“你学习不行，干什么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