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各自躺下，熄灭了灯。
房间里十分安静。
只剩下两人清晰的呼吸声。
利奥躺在床上，背对着沙发方向，努力酝酿睡意，但身后那道存在感极强的视线和某人明显过于清醒的呼吸声让他根本无法放松。
果然，没过多久，西里斯那带着点烦躁和无聊的声音就在黑暗中响了起来，开始了没话找话。
“喂，莱奥瓦尔德。”
“你睡了吗？”
利奥闭着眼，不理他。
“你这房间……啧，冷冰冰的，一点人气都没有。”
依旧沉默。
“你说，要是詹姆知道我现在睡在你房间里，会不会以为我中了什么恶咒？”
利奥的眉头皱了一下。
“你们家家养小精灵手脚挺利索，就是茶泡得一般，太淡了……”
“你平时就睡这张床？不会觉得太大了吗？”
“……”
西里斯似乎完全不在意有没有回应，自顾自地继续嘀咕，话题从天南扯到地北，从霍格沃茨的伙食抱怨到布莱克老宅挂毯上的虫眼。
利奥的忍耐终于达到了极限。
他从床上坐起来，抓过旁边另一个备用枕头，看准沙发上那个模糊的身影，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了过去！
“布莱克！闭嘴！睡觉！”
他的声音压抑着怒火，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枕头精准地命中了西里斯的脸，力道不轻。
世界终于清静了。
西里斯被砸得懵了一下，下意识地抓住了那个从天而降的枕头。
“喂！你——”
他下意识想骂回去，但鼻尖蹭过枕面，一股混合着某种昂贵的洗发水和极淡的薄荷香气钻了进来。
和他现在枕着的那个带着陌生薰衣草味道的枕头截然不同，也更柔软一些。
只是这味道……
像是莱奥瓦尔德身上的。
西里斯顿了一下，随即像是找到了新的攻击点：“……什么怪味道。”
但说归说，他却动作有些粗暴的将这个枕头塞到了自己脑袋下面，替换掉了之前那个。
然而，鼻腔里充斥着对方的气息，这种感觉让他浑身不自在，比刚才更烦躁了。
他猛地翻了个身，背对利奥的方向，试图把那味道甩开，却无济于事。
“该死……”
他在心底低声咒骂了一句，彻底睡不着了。
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魁地奇赛场上利奥冰冷的眼神，一会儿是禁林里他跑回来拉住自己的手，一会儿是刚才他炸毛扔枕头的样子……
还有现在这萦绕不散的、令人心烦意乱的气息。
时间在沉默和煎熬中缓慢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西里斯以为自己要这样烦躁到天亮时，他听到床上传来了轻微的响动。
利奥似乎也睡不着，他坐起身，摸索着打开了床头一盏光线柔和的灯。
昏黄的灯光照亮了一小片区域，利奥穿着丝绸睡衣的身影显得有些单薄，金色的发丝有些凌乱地垂在额前。
他脸上带着明显的烦躁，眼睛看向沙发方向，正好对上西里斯那双在黑暗中都能看出写着“我很不爽”的灰色眼眸。
两人视线在空中相遇，都是一愣。
利奥没想到西里斯还醒着。
他抿了抿唇，没说话，只是掀开被子下床。
走到房间角落一个小冰柜前，从里面拿出了两瓶冒着冷气的柠檬薄荷汽水。
这是他房间里常备的，他最爱喝的一款饮料。
他走回来，将其中一瓶递向沙发上的西里斯。
西里斯看着递到面前的饮料，又看看利奥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
冰凉的瓶身瞬间驱散了一些掌心的燥热。
利奥自己打开另一瓶，喝了一口，然后靠着床沿坐到了地毯上，望着窗外伦敦的夜景，微微出神。
西里斯也坐了起来，拧开瓶盖，喝了一口。
酸甜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稍微平息了他心里那股莫名的火气。
两人就这样，一个坐在床边，一个坐在沙发上，中间隔着几英尺的距离，默默地喝着饮料。
一阵沉默后，西里斯突然硬邦邦地开口评价道：
“太甜了。你们法国佬就喜欢这种甜腻腻的东西？”
利奥：“……没人求你喝。”
西里斯：“……”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但之前那种紧绷的尴尬似乎消散了一些。
最终，还是利奥先站了起来，将空瓶子扔进垃圾桶，重新躺回床上，关掉了灯。
“睡觉。”
他言简意赅地命令道。
“哦。”
西里斯难得老实地应了一声，也重新躺了下去。
这一次，他枕着那个带着利奥气息的枕头，听着床上传来逐渐平稳的呼吸声，虽然依旧觉得味道烦人，但也迷迷糊糊地陷入了睡眠。
夜色深沉，伦敦宅邸的这个房间里，两个小巫师的呼吸终于交织在一起，趋于平稳。
.
第二天清晨，利奥·莱奥瓦尔德准时醒来。
房间里异常安静，只有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在地毯上投下几道光斑。
他坐起身，下意识地看向沙发。
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原本凌乱的毯子被粗略地叠了一下，那个被他扔过去的备用枕头端端正正地摆在沙发一端。
利奥愣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
他起身洗漱，换好衣服下楼。
管家埃尔顿先生已经等候在餐厅，餐桌上摆着精致的早餐。
“早上好，利奥少爷。”
“早上好，埃尔顿先生。他走了？”
利奥状似随意地问道，拿起一片吐司。
“是的，少爷。布莱克少爷很早就起来了，他请求我送他去波特家。我看您还在休息，就擅自做主送他过去了。”
管家恭敬地回答，同时递过来一张折叠的纸条。
“这是布莱克少爷离开前留给您的。”
利奥接过纸条，展开。
上面只有一行字，字迹潦草却有力，带着西里斯特有的那种漫不经心的风格：
「汽水还行，沙发太硬了。——S.b.」
没有多余的客套，甚至有点没头没尾，但利奥莫名觉得，这大概就是西里斯·布莱克能表达出的，最接近“感谢”的方式了。
他随手将纸条放在一边，继续吃早餐，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
管家埃尔顿将西里斯送到了波特家那幢充满生活气息的房子前。
西里斯对管家道了声谢，便快步走向大门。
他刚抬手准备敲门，门就猛地从里面被拉开了！
詹姆·波特顶着一头比平时更乱的黑发，脸上写满了焦急和担忧，看到他的一瞬间，眼睛猛地瞪大了。
“西里斯！梅林啊！你跑哪去了？！你昨晚怎么没通过门钥匙过来！我还以为你被你妈抓回去了！正想着要不要再给你寄封信呢！”
詹姆连珠炮似的说道，一把将他拉进屋里，这才注意到送西里斯来的陌生男人。
“怎么回事？那是谁？你怎么……”
詹姆的问题一个接一个。
西里斯揉了揉还有些发胀的太阳穴，打断了詹姆的喋喋不休：
“说来话长。有水吗？”
两人来到詹姆乱糟糟却温馨的房间，西里斯灌下一大杯水后，才极其夸张的叙述了昨天的经历，并全程吐槽。
他从如何拿到门钥匙，如何意外撞见利奥，又是如何因为超载被错误传送到了陌生的麻瓜广场，如何弄到钱、被偷、又抢回来，最后如何坐地铁、被利奥家的管家找到，以及……
“——然后就被那个阴险的斯莱特林捡回去了！迫不得已在他那个冷得像地窖的房间里窝了一晚！”
他大手一挥，仿佛那是一场灾难。
即使如此，詹姆·波特听完后，嘴巴张得足以塞进一个金色飞贼，眼镜后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的，整个人都惊呆了。
“等等等等……”
詹姆用力晃了晃脑袋，仿佛要确认自己没听错。
“你口中这个……收留你、还让管家送你过来的莱奥瓦尔德……真的是我们认识的那个斯莱特林的、说话能气死人的利奥·莱奥瓦尔德吗？！”
他的语气充满了难以置信。
西里斯的表情有点复杂，他抿了抿唇，点了点头：
“……是的。就是他。”
“梅林最肥的三角裤啊！”
詹姆惊呼出声，一屁股坐在床上。
“他有这么好？你不会是昨天摔坏脑子了吧？或者中了什么高级混淆咒？他是不是在计划什么更大的阴谋？？”
西里斯无语地白了他一眼：
“谁知道他脑子里整天转什么弯弯绕绕！”
他避开了直接回答，语气恶劣。
“反正……他没趁机给我下毒或者把我扔回街上。”
他像是不得不承认一个令人恼火的事实。
詹姆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他凑近西里斯，仔细打量着他的脸，仿佛想找出他被下咒的证据：
“这简直比我爸爸说他能徒手抓住金色飞贼还离谱！你居然在莱奥瓦尔德家过夜？还平安无事地出来了？你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西里斯推开詹姆凑得太近的脸，没好气地说：
“……我倒希望昨晚的一切都是个梦。”
至少那样就不会有现在这种理不清头绪的烦躁感了。
他甩开那些莫名的思绪，重新露出一贯的桀骜不驯的笑容，拍了拍詹姆的肩膀：
“行了，别废话了。我好不容易逃出来，接下来几天可就靠你收留了。有什么吃的吗？饿死了。”
詹姆虽然还是一肚子疑问和震惊，但看到好友安然无恙，立刻把那些想不通的问题抛到了脑后。
他兴奋地勾住西里斯的脖子：
“当然！我妈妈烤了超多的馅饼！走！顺便跟我详细讲讲，你们是怎么用面包打跑那些麻瓜小混混的？这太酷了！”
两个男孩勾肩搭背地吵吵闹闹着下楼去了，将昨天那场奇特的冒险抛之脑后。
但在西里斯心底，某些东西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关于那个金发斯莱特林的一切，似乎不再像以前那样非黑即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