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只剩下监护仪器发出的规律\"滴滴\"声。窗外的月光透过半拉的窗帘，在地板上投下一片银白。刘子怡靠在床头，手里捧着一杯温水，眼神却落在远处，仿佛穿透了墙壁，望向某个遥远的时空。
李沐言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指节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他已经在这里坐了三个小时，两人之间的沉默像一堵无形的墙，厚重而压抑。
终于，刘子怡开口了，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 \"你还记得雅南第一次发烧的时候吗？\"
李沐言的手指骤然停住。
\"那天你加班，我抱着她在儿童医院跑上跑下。\"刘子怡的目光依然没有焦点，\"凌晨三点，你赶到医院，身上还带着工地的水泥味。\"
李沐言的呼吸变得急促——这是只有他们两人才知道的记忆。
\"你…………\"他的声音嘶哑，\"你…怎么知道的…，不对，你是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其实自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从那天以后我在梦里就能梦到很多断断续续的情节，就有你的模糊身影，而且还有两个孩子。真正想起来的是晕倒那天。\"刘子怡终于转过头，月光照在她的脸上，泪痕清晰可见，\"像是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醒来后，前世的记忆全都回来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监护仪的\"滴滴\"声变得异常刺耳。
李沐言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他几步跨到床前，双手撑在床沿，眼睛通红：\"为什么不早说？\"
\"说什么？\"刘子怡苦笑，\"说我记得我们结过婚？生过两个孩子？记得你失业后我们那段苦日子，记得最后那场车祸——还是之后我带两个孩子艰难的生活，不知道在那个世界两个女儿现在还好吗？\"
\"别说了！\"李沐言低吼，拳头砸在床垫上。
两人剧烈地喘息着，像两个溺水的人。
良久，李沐言缓缓跪在床边，额头抵着床沿：\"对不起…………对不起…………\"
刘子怡的手轻轻落在他颤抖的肩上：\"不全是你的错。那时候…………我们都太累了。\"
李沐言抬起头，泪水模糊了视线：\"雅南最喜欢那只粉色兔子玩偶，清婉学走路时总爱拽着我的裤腿…………\"
\"你记得清婉第一次叫爸爸的样子吗？\"刘子怡的眼泪砸在白色被单上，晕开一个个深色圆点，\"你激动得把碗摔了，还踩到了面条。\"
他们相视而笑，又同时哽咽。前世的痛苦与甜蜜如潮水般涌来，将两人淹没。
李沐言突然抓住刘子怡的手：\"这一世不一样了！我们有记忆，有能力，绝不会重蹈覆辙！\"
\"沐言…………\"刘子怡试图抽回手，\"你现在有舒窈了。\"
\"我不管！\"李沐言近乎偏执地攥紧她的手，\"你是我的妻子，前世是，今生也应该是！\"
刘子怡摇摇头，泪珠随着动作甩落：\"你不能这样…………舒窈她…………\"
\"我可以两个都要！\"李沐言脱口而出。
病房里瞬间安静得可怕。
刘子怡睁大眼睛，像是第一次认识眼前这个人：\"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这很自私。\"李沐言声音低沉，\"但这一世，我绝不再放弃任何重要的人。你，舒窈，我们的公司，未来的孩子…………我全都要！\"
\"你疯了…………\"刘子怡向后缩了缩，\"现实不是你的商业计划，感情不能靠并购重组！\"
李沐言站起身，在狭小的病房里来回踱步：\"前世我们被现实压垮，是因为贫穷，是因为走投无路！但现在呢？我有公司，有人脉，有能力给你们最好的生活！\"
\"问题不在这里！\"刘子怡也提高了声音，\"舒窈怎么办？她什么都不知道，她那么信任我们…………\"
\"那就告诉她！\"
\"告诉她什么？说我们前世是夫妻，所以这一世也要在一起？\"刘子怡气得发抖，\"你有没有想过她的感受？\"
李沐言像被击中般僵在原地。
月光偏移，照亮了床头柜上的药盒。刘子怡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沐言，重来一次的人生不是让你重复过去，而是弥补遗憾。\"
\"你就是我的遗憾！\"李沐言单膝跪在床前，声音破碎，\"每次看到你拼命工作的样子，我就想起前世你为了省钱，寒冬腊月手洗全家衣服的画面…………\"
刘子怡的防线终于崩溃。她俯身抱住李沐言，两人额头相抵，泪水交融。
\"我们都带着记忆重生，这不是巧合。\"李沐言捧起她的脸，\"老天给我们机会重写结局，为什么要拒绝？\"
刘子怡闭上眼睛：\"那舒窈呢？\"
\"我会对她坦白一切。\"李沐言拇指擦过她的泪痕，\"如果她接受不了…………\"他哽住了，无法继续说下去。
窗外，东方泛起鱼肚白。晨光驱散了月色的清冷，给病房镀上一层温暖的色调。
刘子怡靠在枕头上，疲惫但平静：\"沐言，前世我们最大的问题不是穷，而是把所有压力都扛在自己肩上，从不坦诚沟通。\"
她轻轻握住他的手：\"这一世，至少要学会尊重每个人的选择，包括舒窈的。\"
李沐言沉默良久，终于点头：\"我会找机会告诉她一切…………但在那之前，\"他抬起头，眼神坚定，\"答应我别推开我。我们可以慢慢来，可以找到平衡点。\"
刘子怡没有立即回应，而是望向窗外渐亮的天色：\"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吗？在英城火车站出站口，你紧张得把可乐洒了我一身。\"
李沐言露出怀念的微笑：\"你气得一个月没理我。\"
\"那时候多简单啊…………\"刘子怡轻声叹息，\"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没有这么多两难抉择。\"
晨光照进病房，监护仪的\"滴滴\"声不知何时变成了规律的心跳音。
\"给我点时间考虑。\"刘子怡最终说道，\"你也好好想想，到底要怎样面对舒窈。\"
李沐言想说什么，却被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
\"子怡姐？我带了早餐…………\"郑梅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伴随着塑料袋的窸窣声。
两人迅速分开，慌乱地擦干眼泪。当郑梅推门进来时，看到的是李沐言站在窗边\"欣赏朝阳\"，而刘子怡\"刚睡醒\"在揉眼睛。
\"咦？老板你这么早就来了？\"郑梅把豆浆和小笼包放在床头柜上，眼睛亮晶晶的，\"正好，我买多了。\"
李沐言不敢直视她的眼睛：\"我…………我来跟子怡商量装修的事。\"
\"对，商量事情。\"刘子怡接过豆浆，手指微微发抖。
郑梅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突然笑了：\"你们怎么怪怪的？该不会是吵架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