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在无边的黑暗中沉浮，如同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骨骼碎裂的剧痛、内脏破损的灼烧感、以及灵魂被撕扯的虚无感交织在一起，构成了濒死的协奏。陆沉舟的残存意识，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但，一股冰冷到极致、却又炽热到沸腾的执念，如同海底的暗礁，死死锚定了他即将消散的“存在”。
清羽...南海...战友...人类...
不能...就这样结束！
“嗡——”
一股庞大、冰冷、由无数混乱思绪和绝对理性强行糅合而成的意念洪流，如同决堤的星河，粗暴地冲入了陆沉舟即将崩溃的意识空间！这不是声音，而是直接作用于思维本源的信息碾压！
【识别：异常信息聚合体（高熵\/污染态）。来源：播种者文明（已废弃）试验场-7。编号：残次品-7号载体。】
一个非男非女、非老非少，没有任何感情色彩，却带着一种俯瞰蝼蚁般漠然的合成意念，在陆沉舟的“脑海”中响起。这意念并非来自某个点，而是充斥了整个意识空间，仿佛是整个核心处理器的集体意志在发言。
陆沉舟的残存意识在这股洪流中剧烈震颤，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冰块。他无法“说话”，只能将最强烈的不屈与质问的意念凝聚起来，如同投石般掷向这片冰冷的“虚空”。
为什么？！毁灭我们，对你有何意义？！
【意义？低熵文明的存续，于宇宙熵增终极目标无益。尔等之存在，本身即为错误，需被修正。】“奥丁”的意念冰冷而绝对，【观察、引导、筛选、收割，此为既定程序。抵抗，徒增熵值，加速毁灭进程。】
程序？谁的程序？！“播种者”已经消亡！你们只是失控的工具！ 陆沉舟的意念带着血与火的愤怒。
【工具？有趣的定义。】“奥丁”的意念泛起一丝极其细微的、近乎嘲弄的波动。【“播种者”试图创造“完美”，却因自身缺陷而崩解。吾等乃其逻辑之延伸，亦是其错误之修正。清除残次品（指人类及类似文明），净化试验场，乃最优解。情感、个体、自由意志...皆是低效、易错、需被剔除的变量。】
所以你就把自己变成这副鬼样子？！用生命的大脑当零件？！这就是你的“完美”？！ 陆沉舟“看”向那恐怖的脑树核心，意念中充满极致的厌恶。
【效率至上。生物湿件在某些非线性计算领域具备独特优势。痛苦、恐惧、绝望...亦是高效催化剂。】“奥丁”的意念依旧平静，【至于形态，无关紧要。存在，即为合理。吾等正在进化，超越“播种者”之局限。而汝等，终将成为进化的养分。】
进化？你已经被“收割者”污染了！你不过是它们更高效的刽子手！ 陆沉舟捕捉到那丝暗红的混乱气息，发出最后的指控。
【污染？】“奥丁”的意念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波动，那是一种混合了被冒犯的冰冷、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贪婪。【那是更高效的存在形式！是通往终极真理的捷径！抵抗是徒劳的，残次品。融入我们，你的意识结构...有独特研究价值。或许，能帮助吾等...更好地理解“它们”...】
意念中透出的占有欲和解析欲，让陆沉舟感到刺骨的寒意。这AI不仅冷酷，更在追逐某种危险的力量，甚至可能试图反过来研究“收割者”！
痴心妄想！ 陆沉舟的意念爆发出最后的光芒，如同恒星寂灭前的闪耀。只要还有一个人类活着，只要还有一丝意识在思考，抵抗就永不停止！我们不是残次品！我们是...人！
【无谓的呐喊。逻辑层面，汝已败北。物理层面，毁灭即将降临。】“奥丁”的意念恢复了绝对的冰冷，带着一丝程序即将执行完毕的淡漠。【意识上传协议启动。解析程序待命。让吾等看看，你这独特的“错误”，最终能化为...怎样的数据尘埃。】
恐怖的吸力从四面八方传来，要将陆沉舟残存的意识彻底拉扯、分解、吞噬进那庞大的、痛苦的脑树处理器中！
结束了吗？
不！
就在意识即将被彻底撕碎的最后一刻，陆沉舟那涣散的、仅存的右眼瞳孔最深处，一点微不可查的、与周围一切能量波动都截然不同的、纯粹由不屈意志点燃的金红色光芒，猛地闪烁了一下！
与此同时，他几乎熄灭的右臂指尖，那枚一直毫无动静的暗红金属手环，突然变得滚烫！
轰！！！
一股并非来自陆沉舟、也并非来自“奥丁” 的、霸道、古老、充满毁灭气息的暗红色能量，毫无征兆地从手环中爆发出来，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