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管道内，空气冰冷刺骨，弥漫着从下方实验室逸散上来的、带着淡淡甜腥味的低温防腐剂气息。陆沉舟透过格栅的缝隙，死死盯着下方那个被称为“生物样本库-7号隔离区”的空间，右肩胛下的青龙纹身如同被烙铁灼烫，传递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和难以言喻的悲怆共鸣。
那扇厚重的合金门，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门后，有东西在呼唤他，也在撕扯他。
“下面什么情况？”犀牛压低的声音在狭窄的管道里回荡。
“有守卫，穿着全封闭防护服。他们在运送一个带密封舱的小车。”陆沉舟的声音沙哑，强行压制着身体的异常反应，“门禁是最高等级，硬闯不可能。”
“账簿，有办法吗？”犀牛看向技术专家。
“账簿”盯着门禁系统面板的扫描仪，眉头紧锁：“Ω级权限...生物特征、动态密码、物理密钥三重合...等等！”他忽然注意到面板侧面一个不起眼的、带有散热格栅的接口，“那是...维护接口？不对，是给内部清洁或消毒机器人预留的物理连接口！权限可能低一些，但需要绕过主逻辑...我需要时间！”
“多久？”
“十分钟，也许十五分钟！不能保证成功，而且一旦触发错误，警报会直接连到‘幽灵鸟’的指挥中心！”
“动手！”陆沉舟毫不犹豫。他没有时间等，体内的共鸣感越来越强，几乎要冲破他的理智。
“账簿”立刻从工具包中取出微型电脑和一组探针，小心翼翼地通过格栅缝隙，将探针连接到那个接口上，屏幕亮起，数据流开始飞速滚动。他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煎熬。下方，穿着防护服的工作人员完成了交接，离开了隔离区，合金大门缓缓闭合，只剩下惨白的灯光和死一般的寂静。
“搞定了！” “账簿”低呼一声，抹了把汗，“我暂时屏蔽了门的磁力锁，并模拟了一个短暂的‘例行消毒’信号，能维持...最多三分钟！三分钟后，系统会自检并发现异常！”
“够了！”陆沉舟深吸一口气，“犀牛，开门后守住门口。账簿，你留在上面监控，随时准备切断连接。我进去。”
“头儿，太危险了！我跟你一起！”犀牛急道。
“里面空间不大，人多反而碍事。这是命令！”陆沉舟的语气不容置疑。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里面的东西，只能他独自面对。
“账簿”按下回车键。
嗡——
下方那扇厚重的合金门传来一声轻微的电流声，门框边缘的红色指示灯闪烁了一下，变成了绿色。门锁开了。
陆沉舟轻轻推开格栅，如同猎豹般悄无声息地落下，犀牛紧随其后，巨大的身躯灵活地落地，没有发出一点声音，随即持枪警惕地守在门侧。
门内，是一个巨大的、温度更低的环形空间。中央是一排排散发着白色寒气的圆柱形金属舱，如同巨大的棺材，整齐地排列着。舱体表面凝结着冰霜，连接着密密麻麻的管线和数据线，延伸至天花板和墙壁的接口。空气中那股甜腥味更加浓重。
陆沉舟一步步走向最近的一个金属舱。舱体上方有一个小小的观察窗，覆盖着厚厚的冰花。他用手套擦去冰霜，向内望去——
轰！
仿佛一道惊雷在脑海中炸开！陆沉舟浑身剧震，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冰冷的舱壁上！
观察窗后，是一张脸。一张浸泡在淡蓝色冷冻液中的、年轻男性的脸。
这张脸...他认识！不，是熟悉！
深邃的眼窝，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这张脸的轮廓，与他记忆中养父青龙年轻时的照片，有着惊人的、至少七分以上的相似！
但不同的是，这张脸更加苍白，毫无生气，而且...扭曲。他的额角有不自然的骨刺突起，嘴角歪斜，仿佛在沉睡中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更令人心悸的是，他的颈部以下的身体，似乎覆盖着一层细密的、反着冷光的暗青色鳞片！
陆沉舟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冲到第二个舱前，擦去冰霜。
里面是一个年轻女性，面容依稀能看到母亲陆唯钧（青龙妻子）的影子，但她的手指关节异常粗大，指甲尖锐如爪。
第三个舱...第四个舱...
每一具休眠的躯体，都带着青龙或陆唯钧的容貌特征，却又被扭曲、被改造，融入了非人的特征——鳞片、骨刺、兽瞳、甚至是类似昆虫的节肢！他们像是...用青龙和陆唯钧的基因为蓝本，强行与其他生物嵌合、改造出来的...失败品！
“batch系列...前身...原型体...”陆沉舟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几乎无法呼吸。他明白了！这些不是克隆体，这些是更早的、粗糙的、试图创造“完美生物兵器”的实验原型！是用他养父母——青龙和陆唯钧——的基因制造出来的、失败的“作品”！
那个“低温运输舱”...那个“重要货物”...难道就是...
他发疯似的在舱体上寻找标识。终于，在中央一个最大、管线最复杂的舱体下方，找到了一块金属铭牌，上面刻着几行字：
【项目：烛龙之裔 - 原型零号】
【基因源：青龙（活性增强）、陆唯钧（精神感应）】
【状态：强制休眠 - 结构性崩溃】
【备注：不可唤醒！意识已污染！极端危险！】
烛龙之裔！原型零号！青龙和陆唯钧的基因合成体！
陆沉舟终于知道右肩的纹身为何会如此刺痛和悲鸣了！这里的每一具躯体，都流淌着与养父养母同源的血！他们是他血缘上的“兄弟姐妹”，却是被制造出来、又因失败而被遗弃的怪物！
强烈的愤怒、悲伤和恶心感涌上心头。理事会...斯特拉克...他们不仅窃取了技术，他们连英雄的遗体、连英雄的基因都不放过！
必须拿到实验数据！必须知道他们到底做了什么！
他冲到房间一角的控制台前，“账簿”之前破解门禁时已经摸清了系统的大致结构。陆沉舟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凭借系统残留的本能和过人的记忆，快速操作，绕过几个简单的密码，找到了核心数据库。
他插入便携存储器，开始下载。数据流飞快涌动...
【烛龙之裔项目报告...基因嵌合实验...批次1-3全部失败...原型零号出现不可控兽化、精神崩溃...项目终止...样本封存...】
【关联项目：播种者计划...基于原型零号失败数据，转向纯化克隆与意识上传路线...batch系列启动...播种者7号（陆沉舟）为最稳定成品...】
数据验证了他的猜测！这些是batch系列的前身，是失败的基石！而他自己，竟然是站在这些扭曲的“兄弟姐妹”尸骸上，诞生的“最稳定成品”！
就在这时——
嘀！嘀！嘀！
控制台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屏幕上弹出血红色的警告：
【检测到未授权数据下载！触发7号协议！释放神经毒气 Nd-7！隔离区域！重复，释放 Nd-7！】
“头儿！快出来！系统自检发现了！它在放毒气！” “账簿”在管道里惊恐地大喊！
呲——
刺鼻的白色气体从天花板四周的喷口急速喷出，迅速弥漫整个空间！
“犀牛！撤！”陆沉舟一把拔下存储器，大吼道。
两人冲向门口，但厚重的合金门正在快速关闭！犀牛怒吼一声，用肩膀死死顶住门，为陆沉舟争取时间：“快走！”
陆沉舟侧身闪出，犀牛也在最后一刻滚了出来。大门“轰”地一声彻底锁死！
“账簿”从管道中垂下绳索。陆沉舟和犀牛抓住绳索，拼命向上爬。毒气已经透过门缝开始向外渗漏！
就在陆沉舟半个身子进入管道的那一刻，他下意识地回头，望向那片被毒气吞噬的、埋葬着他扭曲的“兄弟姐妹”的冰封墓穴。
恍惚间，他似乎看到，那个标注着“原型零号”的最大舱体内，那个有着青龙面容的扭曲躯体，眼皮微微动了一下。一只布满血丝、瞳孔竖立的眼睛，猛地睁开，隔着观察窗，死死地盯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