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躬身退下后，万强眉头紧锁，面上看不出喜怒，只是默默地端起茶杯，呷了一口，似乎在权衡什么。
膳厅内一时安静得有些压抑，只有烛火偶尔发出一声轻微的噼啪爆鸣。
“爷爷，出什么事了呀？看您眉头皱得都能夹死蚊子了。”
万雨晴终于忍不住，放下碗筷，眨巴着大眼睛，好奇地望向万强。
她鲜少见到爷爷露出这般凝重的神色。
万强沉吟片刻，目光在洛缘深沉静的脸庞和孙女好奇的面容之间来回扫过。
最终缓缓放下茶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轻响。
“枯松涧，有秘境即将出世。”
他声音低沉。
“秘境？！”
万雨晴一声惊呼，激动之下，手肘差点碰翻身前的汤碗，幸好洛缘深眼疾手快，伸手轻轻扶住。
她吐了吐舌头，双眼却已是异彩连连：
“爷爷，是那种……就是话本里写的那种，藏着上古大能传承，或者绝世神兵的秘境吗？”
“想什么美事呢！”
万强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还上古大能，真有那种好事，轮得到我们流云城这些小家族？”
他摇了摇头，神色依旧凝重：
“据探子回报，应该不是什么上古遗迹。”
“多半是近几百年内，某位修为臻至筑基大圆满的前辈修士，冲击金丹失败后，坐化所留。”
“那位前辈心有不甘，便将自己毕生修炼所得的积蓄和感悟，尽数封存在了那处秘境之中，留待有缘。”
洛缘深心头猛地一跳。
筑基大圆满修士冲击金丹的经验和感悟！
这对于任何金丹期以下的修士而言，都是难以估量的无价之宝。
尤其是对那些常年卡在筑基后期，或是如交换会的杰出晚辈这般。
正渴求着踏入筑基门槛的修士，其吸引力不言而喻。
他面上依旧不动声色，沉稳问道：
“万爷爷，此等秘境，想来进入应有不少限制吧？”
“嗯。”
万强赞赏地看了他一眼，这小子，遇事倒是沉得住气。
“限制自然是有的。”
“消息说，秘境的强度无法承担金丹期及以上修为的修士进入。”
“看来那位坐化的前辈，也是个有脾性的，选了这么个秘境，不想白白便宜了那些已经站在高处的修士。”
他嘴角勾起一丝冷峭的弧度，似乎对这位前辈的做法颇为认同。
“如今那枯松涧周边，已经聚集了不下十二个家族的队伍，都盯着呢。”
“哼，你们洛家动作倒是不慢，也派人去了。”
万雨晴一听金丹修士不能进，眼睛更亮了，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
她一把拉住万强的衣袖，撒娇道：
“爷爷！那我们万家也去嘛！多好的机会呀！”
“说不定，说不定里面就有能助您老人家突破到筑基中期的灵丹妙药呢！”
“再不济，给我找几件好玩的法器也好呀！”
她越说越兴奋，仿佛宝贝已经唾手可得。
“胡闹！”
万强脸色一沉，猛地一拍桌子，震得碗碟轻晃。
“秘境之中，步步危机，凶险万分，岂是让你去游山玩水的儿戏之地？”
“你那点三脚猫的修为，进去了也是给人送菜！”
他语气严厉，但洛缘深却从老人眼底深处，捕捉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意动和担忧。
洛缘深注视着万雨晴瞬间黯淡下来的眼神。
那双方才还闪烁着星光的眸子，此刻像是被蒙上了一层薄雾，连带着嘴角也垮了下来。
他放下手中的玉箸，声音平稳清晰，打破了膳厅内因万强发怒而带来的僵滞：
“万爷爷，秘境固然凶险，但机缘亦是难得。”
“雨晴年纪尚轻，若能亲身经历一番，对她日后的心境与眼界，或许也是一种磨砺。”
他略作停顿，目光转向垂头不语的万雨晴。
“况且，若真是那位筑基前辈所留，其中未必没有适合她现阶段的机缘，或许能让她少走些弯路。”
万强眯起双眼，锐利的目光在洛缘深身上打量，似乎想把他看穿：
“你小子，倒是会说话。”
“只是说得轻巧，秘境之中，机缘与危机向来并存，你当是游园会不成？雨晴若是有个三长两短……”
他的声音沉了下去，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
“不是的！爷爷，是我自己想去！真的！”
万雨晴猛地抬起头，急切地辩解，生怕爷爷误会了洛缘深。
“洛哥哥才没有……”
“我确实希望雨晴能有所收获。”
洛缘深坦然迎上万强的审视，语气依旧沉稳。
桌下，他感觉到万雨晴微凉的手指轻轻触碰过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不动声色地伸出手，将那微颤的指尖包裹进掌心，传递着无声的安慰。
“但晚辈更在意她的安危。若万爷爷信得过，晚辈愿随万家队伍一同前往，定会尽全力护她周全。”
这番话，洛缘深说得恳切。
他确实担忧万雨晴的安危。
但也清楚。
以自己如今隐藏的筑基期修为，在这等只允许筑基期及以下修士进入的秘境里。
护住一个炼气期的万雨晴，并非难事。
只是，此刻还远不是暴露全部实力的时候。
他需要一个更合适的时机，一个能将利益最大化的时机。
万强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目光深邃。
他沉默了许久。
久到万雨晴都有些沉不住气，想再次开口时，万强却突然长长叹了口气。
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几分释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嘲：
“罢了，罢了！女大不中留，胳膊肘往外拐喽……”
他捋了捋颌下的胡须，神色复杂地看了看自家孙女，又扫了一眼洛缘深。
“万家如今的境况，虽然不需要这份机缘来搏一搏，但划分给她的资源也不多。”
“三日后，老夫亲自带队前往枯松涧，你们两个小家伙，都给老夫老实跟着。”
“谢谢爷爷！爷爷您真好！”
万雨晴几乎要从椅子上跳起来，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眼看就要扑上去给万强一个大大的拥抱，却被万强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