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明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半天，最终叹了口气：“行了，我知道了，按规矩来吧。”
挂了电话，罗明靠在椅背上，揉了揉太阳穴。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张海峰不会善罢甘休，林国栋和高明也不会就此收手。
但他不怕——常青花园的每一寸土地他都熟悉，每一根钢筋的位置他都清楚，只要守住“规矩”这道底线，就没人能挑出毛病。
华建第一次董事会在周五下午召开，地点设在集团总部的会议室。罗明作为常青花园项目部的代表，坐在最末席，面前的水杯里泡着菊花茶，热气袅袅地升起，模糊了他的视线。
董事长马志国坐在主位上，手里拿着份文件，慢悠悠地说：“今天主要讨论三个议题：一是各项目的进度汇报，二是资金分配方案，三是下个月的重点工作安排。先请林总说说资金的事。”
林国栋清了清嗓子，打开投影仪：“根据测算，常青花园目前的资金缺口是 800万，但我认为可以压缩到 500万。材料方面，碳纤维布可以换成国产的，价格能降 30%；人工方面，临时工的工资可以下调 10%，反正现在找活干的人多的是。”
张波靠在椅背上，手指敲着桌面：“林总的算法太乐观了。国产碳纤维布的强度不稳定，万一出了质量问题，返工成本更高。临时工工资下调 10%，怕是没人愿意干，到时候耽误了工期，违约金就得 1200万，得不偿失。”
“张副总这是危言耸听，”林国栋反驳，“省三建用了这么多年国产材料，从没出过问题。至于工人，有的是办法让他们干。”
“什么办法？”张波挑眉，“强买强卖？华建刚成立就搞这套，传出去像话吗？”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火药味越来越浓。其他董事面面相觑，没人敢说话——市一建的周董事是王书记的人，不想掺和；市二建的刘董事和市三建的赵董事早就被林国栋拉拢，自然帮着他说话。
马志国咳嗽了一声：“都少说两句。罗经理，你是常青花园的项目经理，你觉得 800万够不够？”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罗明身上。他知道，这是林国栋和张波在逼他表态，无论说“够”还是“不够”，都可能得罪人。
罗明站起身，走到投影仪前，调出早就准备好的表格：“各位董事，我列了三个方案：
方案一：按原计划投入 800万，能保证明年5月31日前封顶，质量达标；方案二：投入 650万，需要延长 15天工期，部分非承重结构可能用替代材料；方案三：投入 500万，工期至少延长一个月，绿化和道路硬化工程得砍掉一半。”
他顿了顿，补充道：“武建集团的节点要求是 5月 31日前封顶，逾期一天罚款 5万。要是按方案二，违约金 75万；按方案三，违约金至少 150万。而且，替代材料的质量风险，我担不起。”
这番话像一记重锤，砸得林国栋脸色难看。
他没想到罗明会把违约金算得这么清楚，这下再提压缩资金，就显得他不顾项目质量了。
张波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我觉得方案一稳妥，800万，我同意。”
周董事跟着点头：“我也同意方案一，不能因为省钱耽误事。”
刘董事和赵董事看马志国没说话，也跟着改口：“同意方案一。”
林国栋不着痕迹的看了罗明一眼，最终还是在决议上签了字。
散会时，他特意在门口等罗明：“罗经理很会算账啊，就是不知道实际干起来，能不能像你说的那么好。”
“林总放心，我会盯紧的。”罗明语气平静，“要是出了问题，不用您说，我自己辞职。”
走出集团总部，张波的车正等在门口。
罗明拉开车门坐进去，张波递给他一瓶矿泉水：“干得不错，没让林国栋得逞。”
“还是张总提醒得及时。”罗明拧开瓶盖喝了一口，“不过，张海峰在项目部越来越不像话，昨天还想让宋兵虚报材料用量，被我拦住了。”
“我知道，时旭都告诉我了。”张波发动汽车，“林国栋就是想让张海峰在项目上搞点小动作，抓住你的把柄。你盯紧点，别给他机会。”他顿了顿，“下个月华建要搞绩效考核，我已经跟马董提了，让常青花园做试点，到时候给你争取点自主权，把那些混日子的都清出去。”
罗明心里一动：“谢谢张总。”
“不用谢，”张波笑了笑，“咱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你把项目干好，我在董事会上说话也硬气。”
车窗外，夕阳正缓缓落下，把街道两旁的建筑染成了金色。
罗明看着窗外掠过的风景，忽然觉得肩上的担子更重了——常青花园不仅是个项目，更是华建两大派系角力的战场，他必须站得稳、走得正，才能不被卷入漩涡。
九月的最后一天，常青花园项目部的大门换了块新牌子——“华中建设股份有限公司常青花园项目部”，黑色的字体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张海峰特意让人买了串鞭炮，噼啪作响的声音里，他举着酒杯对众人说：“以后咱们就是华建人了，希望大家齐心协力，把项目干好！”
罗明站在人群里，看着张海峰假惺惺的样子，心里冷笑。
这一个月，张海峰明里暗里搞了不少小动作，都被他一一化解：想安插自己人进安全部，被郑伟以“需人事部门审批”挡了回去；想修改材料采购流程，被宋兵用“财务规定”顶了回去；甚至想在考勤上做手脚，让时旭抓了个正着。
“罗经理，”张海峰端着酒杯走过来，“之前是我太急了，有些事没考虑周全，你别往心里去。”
“都是为了工作，没什么。”罗明碰了碰他的杯沿，“下个月要搞绩效考核，张副经理要是有什么想法，咱们可以一起商量。”
提到绩效考核，张海峰的眼神闪了闪。
他听说这是张波提的，明摆着是想帮罗明清理门户。他笑了笑：“还是罗经理做主，我没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