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琦额头微微见汗，不敢接话。
费姿的脸色也沉了下来，语气变得强硬：“罗总！请您注意措辞！奖金制度是公司高层，是刘总亲自推动的重大改革举措，其导向是明确的——向管理、技术骨干倾斜，激发核心生产力！普通工人的稳定性、技能要求相对较低，通过基本薪酬足以体现其劳动价值。您这种说法，是在质疑总公司的决策吗？”
“我是不是质疑决策？”罗明猛地站起来，双手撑在桌面上，目光锐利地逼视着费姿，“还轮不到你来评论！”
这女人真他妈不讲究，窦清瑶把他留在项目部做财务专员是来配合自己的，怎么现在反倒和汪琦站一边去了？好不晓事。
“我是在质疑这种执行方式带来的后果！”
“你们天天坐在办公室里核算奖金，有没有去工地看看？”
“听听那些工人的声音？”
“‘向核心倾斜’变成了‘向办公室倾斜’，‘剥离冗员’变成了‘保护冗员’！”
“你们这套核算，只会让真正的骨干心寒，让混日子的窃喜，让干活的工人憋着一肚子火！这个项目还想不想按期、保质、安全地干下去了？！”
罗明的怒火和直指核心的批判，让费姿一时也哑口无言，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汪琦更是噤若寒蝉。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项目经理肖荣和项目部党委书记路烨一起走了进来。
显然，罗明这边的动静不小，惊动了隔壁的两位项目核心领导。
“罗副总，什么事情搞得这么紧张？”肖荣声音洪亮，带着一丝圆融的笑意，目光快速扫过室内凝固的空气、桌上的文件和汪琦、费姿略显难堪的脸色，心中已有了几分了然。
路烨紧随其后，脸上挂着政工干部特有的、和煦但又不失分量的笑容，打起了圆场：“哎呀，罗工，费专员，都是为了工作嘛。有不同看法很正常，坐下来心平气和地沟通，总能找到共同点的。肖经理说得对，都是为了项目好。”他边说边自然地走到桌边，仿佛不经意地瞥了一眼那份奖金名单。
肖荣也走到罗明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领导权威：“罗副总，消消气。费专员是总公司派下来的同志，严格执行上级制度是她的职责所在。奖金分配方案是新事物，大家理解上有些偏差，需要时间磨合。慢慢来，总能找到一个符合规定、又能调动各方面积极性的办法。不要急嘛。”
罗明看着两人这副标准的“和稀泥”姿态，心里那股无名火蹭地又窜了上来。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涌的情绪，但语气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甚至刻意提高了音量，确保在场所有人都能听清：“肖经理，路书记！这不是理解偏差的小问题！这关系到项目稳定和工程进度的大局！工人队伍的稳定，是压倒一切的政治任务！这份奖金分配方式，我看是‘按下葫芦浮起瓢’，非但不能起到激励作用，反而可能激化矛盾、埋下隐患！我建议，立即召开项目部各部门负责人会议，将此事摆在桌面上，集体研究，统一认识！”
肖荣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显然没料到罗明态度如此强硬，直接扣上了“大局”和“政治任务”的帽子。
路烨也收敛了笑容，眉头微蹙，审视地看了罗明一眼，明白这位技术出身的副总不是在虚张声势。
肖荣沉吟片刻，迅速权衡利弊，果断点头：“好！事关重大，确实需要集体研究。路书记，麻烦你通知一下，各部门主要负责人，十分钟后到小会议室参加紧急会议，议题就是专项奖金分配方案的优化问题。”
“好的，肖经理。”路烨沉稳应道，意味深长地看了罗明一眼，转身出去安排。
肖荣也借故离开去准备。
办公室里只剩下罗明和费姿。
罗明转过身，目光平静但极具穿透力地看向费姿，语气低沉而正式：“费姿同志，你是总公司财务处派驻的代表，肩负着监督和指导的双重职责。你的立场，不仅关乎奖金发放的合规性，更关乎总公司政策的落地效果和项目整体稳定。希望你能跳出具体条文的框框，站在更高的层面，实事求是地评估一下这个分配方案可能带来的实际影响。是机械地执行‘规定’重要，还是维护项目稳定、保障工程顺利推进的大局重要，请你深思。你的意见，公司会高度重视。”
费姿被罗明这番“官话”点得心头一凛，张了张嘴，想辩解，但最终只是脸色变幻了几下，低声应了句：“罗副总，我……明白了。”罗明的话，既点明了她的责任，也暗示了可能的后果，让她无法再简单地以“制度”为挡箭牌。
十分钟后，项目部略显陈旧的小会议室里烟雾缭绕（那个年代会议室抽烟很普遍）。
各部门负责人陆续到齐。安全科科长、材料科科长、工程技术科科长、行政科科长、后勤科科长……正襟危坐，脸上都带着几分凝重和探究。
肖荣坐在主位，路烨坐在左侧首位，罗明坐在右侧首位，费姿和汪琦则坐在靠后的位置。
肖荣清了清嗓子，主持会议：“同志们，临时召集大家开会，议题很明确：就是关于我们当前推行的专项绩效奖金分配方案。罗副总在具体审核过程中，发现了一些值得商榷、需要进一步优化的问题，可能影响到队伍的稳定和工程的推进。下面，请罗副总详细说明一下情况。”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罗明身上。
罗明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拿起桌上的那份名单，缓缓推到会议桌中央，手指在名单上轻轻敲了敲，语气平稳但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这份初步拟定的奖金发放名单，我和费姿同志、汪琦同志都看过了。从程序上看，似乎是依据《细则》执行的。但是，同志们，”他环视全场，刻意停顿了一下，“这份名单所体现出的分配导向，与总公司推行绩效改革的初衷，与项目部当前攻坚克难的实际需要，存在着明显的偏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