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不算宽大，足够两个人并肩躺下。和上次他留宿时分睡里外屋不同，这次被褥铺在了一起。
两人先后躺下，谁都没说话。伊卡洛斯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传来的体温，还有遐蝶浅浅的呼吸声，一下一下，像落在心湖上的涟漪。
他们就这么背对着背躺着，中间隔着一点点微妙的距离，不远，却也没有触碰。被褥上带着阳光晒过的味道，混着遐蝶发间的清香，在鼻尖萦绕。
伊卡洛斯的后背能感觉到她翻身时布料摩擦的轻响，猜想她大概也没睡着。白天那些沉重的心事似乎被这安静的氛围稀释了，只剩下身边真实的存在，让人心安。
他悄悄调整了一下姿势，尽量让自己躺得更稳些，生怕动静大了惊扰到她。黑暗中，时间仿佛过得很慢，又好像只是一瞬间，身后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带着点细微的起伏。
他猜，遐蝶大概是睡着了。
可他却毫无睡意，精神得很。平日里他总要到更晚才会歇息，今夜显然比往常早了太多，眼皮一点都不沉。
黑暗中，感官仿佛被放大了无数倍。他能清晰地闻见被褥上淡淡的花香，那是遐蝶身上常有的味道；
能感觉到床垫因为身后人的呼吸而产生的微不可察的起伏；甚至能听见窗外偶尔掠过的西风，卷起落叶的沙沙声。
他不敢动，生怕一个翻身就会惊扰到她。可睁着眼睛躺在这儿，思绪又忍不住飘远。
就这么睁着眼睛在黑暗里躺着，实在是太难熬了。眼皮明明不沉，可清醒地感受着身边的呼吸声，却让人坐立难安。
伊卡洛斯悄悄动了动，小心翼翼地把自己这边的被子往上拉了拉，直到布料盖住了脑袋，形成一个小小的、封闭的空间。
这样既能隔绝些光线，也能让自己的动作更隐蔽些。
他摸索着从枕下摸出通讯石板，指尖在上面轻轻点了点，把屏幕的光亮调到最低，像一颗微弱的星子，刚好能看清字迹又不至于刺眼。
接着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调好了静音模式，连消息提示的震动都关得干干净净——绝对不能吵醒她。
做完这一切，他才松了口气，在被子里调整到一个舒服的姿势，点开了收藏的小说。
屏幕的微光映在他脸上，神情渐渐放松下来。也好，刷几章小说打发时间，说不定看着看着，睡意就来了。
被子外，遐蝶的呼吸依旧平稳，房间里只剩下石板屏幕微弱的光，和他翻动页面时，指尖划过屏幕的、几乎听不见的轻响。
伊卡洛斯刷了好一会小说，屏幕上的字迹渐渐有些模糊。
抬眼看看石板上的时间，恰好是他平日里准备歇息的点，倦意这才慢悠悠地爬上来，带着点慵懒的沉钝。
他打了个绵长的哈欠，眼角沁出点生理性的湿意，终于觉得眼皮沉了。
他按灭通讯石板的屏幕，小心地把它塞回枕下，然后从蒙着脑袋的被子里钻出来，露出的脸颊还带着点被闷出来的薄红。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没一会儿，呼吸就渐渐放缓，沉入了梦乡。
他刚睡熟没多久，身侧的遐蝶却悄悄动了。
她其实根本没睡着。方才他拉被子、摸石板的动静，她都听得一清二楚，只是怕打扰他，一直闭着眼睛装睡。
此刻听着他平稳下来的呼吸，她才缓缓转过身，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静静地看着他的后背好一会儿。
然后，她慢慢伸出手臂，小心翼翼地环住了他的腰，像抱住一件珍贵的宝物，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梦。
额头轻轻抵着他的后背，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带着点刚睡醒的喑哑，又藏着点不易察觉的心疼。
“都告诉过你好多次了……不要熬……”
呼吸拂过他的衣料，带着温温的暖意。她没再说话，只是收紧了手臂，把脸贴得更近了些，伴着他的呼吸声，重新闭上了眼睛。
这一次，连带着心底的那点柔软，一起沉入了安稳的梦乡。
遐蝶似乎睡得极不安稳，不知何时起，整个身子都紧紧贴了上来，像只贪恋温暖的小猫，四肢更是缠得密不透风，胳膊腿都搭在伊卡洛斯身上，活脱脱一只八爪鱼。
他睡得沉，起初倒没察觉，直到门扉时，他才被身旁窸窸窣窣的动静弄醒。
一睁眼，就感觉自己底下压着点什么，低头一看，竟是遐蝶的手臂，不知何时被他压在了身下。
他心里一紧，生怕压得她发麻，赶紧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挪动身子，想把她的胳膊轻轻抽出来。
可指尖刚触到她的手腕，身侧的人就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
遐蝶的眼神还蒙着层睡意，睫毛湿漉漉地颤着，显然还没彻底醒透。
也是，昨晚她本就睡得晚，定是没睡够。她就那么定定地看着伊卡洛斯，眼神发直，像只刚睡醒的幼兽，还带着点懵懂的依赖。
没等伊卡洛斯反应过来，她忽然微微仰头，带着点睡梦中的本能，轻轻吻了上来。
那吻很轻，带着点晨起的微湿，像花瓣落在唇上，转瞬即逝。
伊卡洛斯整个人都愣住了，脑袋“嗡”的一声。
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维持着自己的姿势，眼睁睁看着遐蝶慢慢退开。
而遐蝶亲完那一下，像是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
她的眼睛慢慢睁大，瞳孔里的睡意一点点褪去，只剩下清晰的惊愕。脸颊“腾”地一下烧了起来，从耳根红到了脖子根。
“……”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伊卡洛斯的声音带着点晨起的沙哑，还有些不易察觉的情绪。
“那是……早安吻吗？”
遐蝶把脸埋在被子里，只露出点泛红的耳尖和带着水雾的眼睛，细若蚊吟地应了声。
“嗯……”
空气安静了片刻，她能感觉到身边人微微凑近的气息，然后听见他带着点紧张，又藏着点期待的声音。
“可以……再来一个吗？”
刚刚那个太轻了，他什么都没感觉到，还没反应过来享受一下就没了。
遐蝶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指尖紧紧攥着被角。脸颊烫得厉害，心里却有个声音在催着——怕什么？
她看过的那些小说里，女主角们总是因为犹豫和退缩，把好好的缘分推得越来越远，最后只能看着心上人属于别人，落得个“败犬”的结局。
她才不要那样，她可不是那种只敢爱不敢a的败犬。
遐蝶深吸一口气，从被子里抬起头，眼神里的羞怯还没褪尽，却多了点孤注一掷的勇气。她没说话，只是微微仰起脸，犹豫着往前凑了凑，轻轻将自己的嘴唇送了上去。
这一次的吻，比刚才多了点刻意的温柔，还有那份不想错过的执拗。
那个吻比预想中要久些。
起初只是轻轻的触碰，带着点试探和生涩，可不知是谁先加深了这个吻，呼吸渐渐交缠，唇齿间的暖意一点点漫开来。
晨光透过窗棂，在被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映得两人的脸颊都泛着红，连带着空气都变得黏黏糊糊的。
直到肺里的气息快要耗尽，他们才气喘吁吁地分开，额头抵着额头，眼神撞在一起，又都慌忙移开，耳根红得能滴出血来。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彼此急促的心跳声，敲得又响又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