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荷鲁斯终于有动作了吗?”在地球广厦集团总部,情报分析中心办公室,天机依旧披着那身合体的深灰色制服,慵懒地靠在自己宽大的座椅里。她的双腿随意地架在身前那张乳白色办公桌上,姿态放松得近乎僭越,却并未示意对话另一方停止汇报。
在她面前,一道经过多重加密和信号扭曲的全息投影静静悬浮着。投影中的人影轮廓模糊,声音也经过了特殊处理,无法分辨其真实身份、性别乃至年龄。
“……目标与接触者于图书馆独立隔间会面约两小时十七分。虽然无法近距离获取音频片段,但根据唇语分析和面部表情捕捉,内容已经整理完全。”
天机纤细的手指轻轻敲击着座椅扶手,似乎在随着某个无声的节拍。
模糊人影继续复述着隔间内李豫与荷鲁斯的对话。当听到荷鲁斯评价天机“虽然不是完全的蠢货,但总是想得太多”时,她年轻的面庞上非但没有露出丝毫愠怒,反而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几乎可以称得上“愉悦”的笑容。
她安静地听着,仿佛一个置身事外的观众,欣赏着那幕在图书馆安静上演的戏剧。李豫的反唇相讥,荷鲁斯故作姿态的解释,以及最后那个关于“声望”的关键建议……每一句对话,都清晰无误地传入她的耳中,其详实程度,仿佛她当时就坐在那个隔间的角落里。
“……荷鲁斯最后表示‘期待目标在课题上的表现’,通讯结束后,联络者人格回归,未表现异常。汇报完毕。”模糊人影结束了陈述。
办公室内恢复了寂静。
天机维持着慵懒的姿势,目光却锐利地投向全息投影中的模糊身影,声音清脆,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继续留意李豫的动向,尤其是他在课题上的进展。”
“明白。”模糊人影简短回应,随即投影闪烁了一下,无声无息地消散在空气中,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仿佛从未存在过。
加密通讯彻底关闭。
偌大的办公室内,只剩下天机一人。她缓缓放下架在桌上的双腿,身体前倾,手肘支撑在膝盖上,双手交叉抵住下巴,黑曜石般的眼眸凝视着前方空无一物的墙壁,仿佛能穿透层层合金与混凝土,看到遥远地球联合大学那个正在挑灯夜读的身影。
嘴角那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欣赏、权衡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烦恼的复杂神情。
“那么,烛龙……”她轻声自语,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清晰可闻,“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她的语气很自然,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自信。这个词从她口中吐出,没有震惊,没有贪婪,只有一种“早已看穿”的平静。
她站起身,踱步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广厦总部园区的优美景观,绿树成荫,流水潺潺,在灯光下显得宁静而祥和。
她轻轻哼了一声,带着几分不屑,又带着几分了然。
“荷鲁斯,你才是那个想得太多的人,既然你这么享受这种幕后操控的感觉,那我就陪你继续把这出戏演下去……”
天机转过身,目光再次变得锐利而坚定。
“烛龙?广厦能给你的,又岂止‘监控’那么简单?你想要声望?可以。你想要凭借知识获得尊重和庇护?也没问题。甚至……你想要摆脱棋子的命运?未必不能谈。”
她的脸上重新浮现出那种掌控一切的自信笑容。
“但前提是,你得证明,你得证明自己的价值。”
地球联合大学,博学园区,李豫的宿舍。
时间已过午夜,万籁俱寂。只有书桌前的一盏阅读灯散发着冷白色的光芒,勾勒出李豫伏案疾书的剪影。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属于神经兴奋剂的特殊气味。又一支空了的药瓶被随意地扔在桌角。李豫的眼神异常专注、清明,大脑在药剂的支撑下继续以极高的效率疯狂运转着,疯狂地拆解、吸收、重组着终端屏幕上那些艰深晦涩的知识点。
简妮在事后发给他的查询结果文献、教授那里的研究数据汇总、以及凯特琳给予的各科知识芯片……海量的信息如同洪流,被他强行纳入脑海,试图在最短时间内构建起一个足以支撑他进行“课题研究”的知识框架。
他知道时间紧迫。杨教授的课题是一个机会,但也是一个巨大的挑战。他必须在众多背景复杂的“同学”中脱颖而出,拿出足够有分量的成果,才能实现荷鲁斯所说的“声望”,才能为自己赢得一丝喘息的空间。
兴奋剂带来的绝对理性,暂时压制了身体的疲惫和精神的焦虑,但也隔绝了正常的情绪波动。他像一个高效运转的机器,精准地处理着输入的信息,规划着下一步的行动。
窗外夜色正浓,而室内的灯光,彻夜未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