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豫带着林依，趁着夜色来到公司附近一个规模稍小的黑市。这里没有严密的帮派控制，更像是下层区居民自发形成的、以物易物和售卖各种来路不明商品的跳蚤市场。空气中混杂着廉价香料、机油和过期食物的味道，嘈杂的人声和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
李豫的目标很明确——给林依买件新衣服。她身上那套连帽衫和工装，虽然实用，但总是灰扑扑的，沾染着洗不掉的机油和汗渍。他想看看她穿上点不一样的东西。
在一个挤满各种廉价衣物和仿制品牌货的摊位前，李豫停下了脚步。摊主是个精明的老妇人，义眼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林依对那些花花绿绿的衣服似乎没什么概念，只是安静地站在李豫身边，目光偶尔扫过，带着纯粹的好奇。
李豫仔细翻找着，最终看中了一条简单的浅黄色的提花连衣裙，面料是某种耐磨的合成纤维，款式朴素，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但看起来干净利落。他觉得这个颜色很衬林依的黑发黑瞳。
“试试这个？”李豫把裙子递给林依。
林依接过裙子，摸了摸面料，又看了看李豫，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要换衣服。但她还是听话地走到摊位后面用破布临时围起来的简陋试衣间。
几分钟后，当她走出来时，李豫感觉自己的呼吸停顿了一瞬。
修身的裙子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纤细的身形，朴素的款式反而更凸显出她那张纯净的脸庞。站在这个杂乱肮脏的黑市里，她就像一颗纯净的珍珠，散发着暖暖的甜甜的光晕。
摊主老妇人啧啧称赞：“哎呦，小伙子好眼光！你女朋友穿这真好看！便宜点算给你，300黑金！”
李豫脸一热，没有反驳“女朋友”这个称呼，只是干脆地付了钱。300，在这个黑市里不算便宜，但他觉得还算值。
林依低头看着自己的新裙子，又抬头看看李豫，黑色的眼眸里似乎有微光闪烁。她不会说“漂亮”之类的词，只是轻轻拉了拉裙角，小声说：“……软的。还挺舒服的。”
“嗯，下了班可以穿这个。”李豫笑了笑，“走吧，带你去吃点东西。”
他凭着记忆，找到了上次那家位于角落的馄饨摊。摊主老伯的机械手依旧在飞快地包着馄饨，巨大的铁锅里翻滚着浑浊却香气扑鼻的汤底。
“老板，两碗馄饨。”李豫熟稔地喊道。
还是那张油腻的小桌，还是歪歪扭扭的马扎。两人面对面坐下，在凌晨的寒风中，分享着滚烫的食物。林依吃得很慢，很认真，依旧会对那一点点人造辣酱感到新奇，被辣得吐舌头又忍不住尝试。
这一刻，没有债务，没有变异，没有压力。只有一碗热汤，一条新裙子，和一个坐在对面、让他觉得努力活着似乎也有了点别样意义的少女。
回到广厦大厦宿舍楼层时，天色已经蒙蒙亮。走廊里寂静无声，大部分队员还在睡梦中。
李豫走到自己房门口，掏出身份卡，正准备开门，却发现林依并没有回自己房间的意思，而是自然而然地跟在他身后，似乎想跟着他进去。
“林依？”李豫愣了一下，“很晚了，回去休息吧。”
林依抬起头，看着他，眼神纯净，语气却带着一种理所当然：“小张说，约会完，就是要睡在一起的。”
李豫：“！！！”
他感觉自己的血压瞬间飙升！小张！又是小张！这家伙到底给林依灌输了什么完整的、错误的“约会”流程？！
“不是！绝对不对！”李豫差点跳起来，手忙脚乱地压低声音解释，“小张那是胡说八道！约会……约会和睡不睡在一起完全没有关系！那是……那是关系非常、非常亲密的人，在特定情况下才会……总之不是约完会就必须的！明白吗？”
他感觉自己词穷了，脸涨得通红，恨不得立刻冲到小张房间把他从被窝里揪出来暴打一顿。
林依看着李豫激动又窘迫的样子，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她似乎理解了一部分，但又好像有新的疑问。她偏着头想了想，然后做了一件让李豫彻底石化的事情。
她忽然踮起脚尖，凑上前，飞快地、轻轻地在他的嘴角边亲了一下。
那触感冰凉而柔软，又好像带着一丝馄饨汤的暖意，一触即分。
“小张还说，”林依完成这个动作后，表情依旧平静，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个实验步骤，“约会的时候两个人可以亲一下嘴。”
李豫如同被一道高压电流击中，整个人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嘴角边那转瞬即逝的触感却像烙印一样清晰。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血液冲上头顶，让他耳根发烫。
他看着林依那双清澈见底、完全没有掺杂任何情欲、只是带着“学习任务完成”般神情的眼睛，一股巨大的无力感、荒谬感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淹没。
“林依……你……”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责备她？她根本不懂这意味着什么。解释？这复杂的情感和社会规则，如何向一张白纸说清？
最终，他只能艰难地挤出一句：“以后……别再听小张说这些了！他说的都是错的！绝对、绝对是错的！”
林依看着李豫异常严肃又涨红的脸，虽然不太明白为什么“错的”小张的话会被记录下来并被教导，但她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哦。那……晚安，李豫。”
说完，她转身，刷卡打开自己的房门，走了进去，留下李豫一个人站在走廊里，风中凌乱。
李豫在原地呆立了足足一分钟，才机械地打开自己的房门，走了进去，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在地上。
他摸了摸似乎还残留着一点异样感觉的嘴角，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张澜……你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