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匠区的硝烟尚未散尽,清军的锋芒便立刻转向了刘家堡最后的指挥中枢,三层核心箭塔。这座由厚重青石砌成的箭塔,曾是刘江运筹帷幄的指挥所,此刻却成了清军必欲除之而后快的眼中钉,无数炮火与兵力,如同潮水般朝着箭塔涌来,一场惨烈的苦战,在砖石搭建的塔身上,激烈上演。
箭塔通体由三尺厚的青石垒砌,共分三层,每层都设有数十个大小不一的射击孔,顶层更是配有了望台与简易炮位,既能全方位掌控战场局势,又能依托高度优势提供火力支援,是整个核心防线最坚固、也最重要的据点。可此刻,这座坚固的箭塔,早已在清军的炮火中变得残破不堪:塔身的青石被炮弹炸得剥落,露出里面的夯土,射击孔周围布满了深浅不一的弹痕,有的射击孔甚至被炮弹砸得变形,只能勉强容得下火铳枪管伸出;塔基周围堆积着大量的碎石与尸体,鲜血顺着塔身的缝隙缓缓流淌,在地面汇成一片暗红的血洼,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火药味与血腥味,让人窒息。
塔内,更是一片紧张到极致的景象。原本驻守在这里的五十余名火器手与二十余名传令兵,经过一夜巷战与工匠区陷落的驰援,此刻已伤亡过半,仅剩不足三十人。士兵们大多身负重伤,有的手臂被流矢贯穿,用布条简单包扎后依旧死死攥着火铳;有的腿部被炮弹碎片划伤,跪在地上,依托射击孔用弓箭还击;还有的士兵被塔身震颤掉落的砖石砸伤头部,意识模糊,却依旧靠着墙壁,机械地装填火药,为战友递上火铳。
孙小宝站在二层的射击孔旁,嗓子早已沙哑得不成调,却依旧高声指挥着士兵们作战:“左边射击孔!鞑子冲上来了!快开枪!”他的肩膀被流弹擦伤,鲜血浸透了衣衫,却浑然不觉,双手紧紧握着一把短铳,瞄准下方逼近的清军士兵,扣动扳机,“砰”的一声,子弹呼啸而出,一名清军士兵应声倒地,可他手中的短铳,也彻底没了弹药。
“大人!火药快用完了!每个士兵手里,最多只剩三发铅弹了!”一名传令兵跌跌撞撞地跑过来,脸上满是焦急,手中的弹药盒早已空空如也,只剩下几枚零散的铅弹。
孙小宝的心猛地一沉,目光扫过塔内的弹药储备,原本堆积如山的火药袋,此刻只剩下寥寥数袋,还被炮弹炸得破损,火药撒了一地;铅弹更是所剩无几,士兵们只能小心翼翼地收集着战场上掉落的弹壳,试图重新熔铸,可时间紧迫,根本来不及。没有弹药,他们手中的火铳,就成了烧火棍,只能依靠弓箭与冷兵器,坚守这座摇摇欲坠的箭塔。
“传令下去!火铳手轮流射击,节省弹药!弓箭手上前,填补射击孔!”孙小宝咬着牙说道,声音带着决绝,“就算没有弹药,我们也要守住箭塔!这里是总制的指挥所,是我们最后的尊严!”
“遵令!”士兵们齐声应和,声音沙哑却坚定。火铳手们纷纷退到一旁,将手中的火铳递给战友,拿起身边的弓箭,快步走到射击孔旁,拉满弓弦,瞄准下方的清军士兵,箭矢如同稀疏的雨丝,朝着敌军射去。可清军的士兵太多了,密密麻麻地围在箭塔周围,箭矢落在他们的铠甲上,大多被弹开,根本无法阻挡他们的进攻。
“轰——!轰——!”
清军的火炮再次发起轰击,两枚炮弹接连命中箭塔的中层塔身,巨大的冲击力让整个箭塔剧烈震颤,砖石纷纷从塔身剥落,砸落在塔内的地面上,溅起一片尘土。一名正在装填弓箭的士兵,被掉落的砖石砸中后背,当场口吐鲜血,倒在地上,手中的弓箭散落一地,再也没有动弹。射击孔被炮弹砸得变形,有的甚至直接被砖石堵塞,士兵们只能用长刀与铁钎,拼命清理射击孔,哪怕双手被锋利的砖石划伤,鲜血直流,也不敢有丝毫停歇。
顶层的指挥室内,刘江身着铠甲,站在了望台前,目光死死盯着下方的战场。他的脸上满是凝重,眉头紧紧皱起,眼中布满了血丝,工匠区陷落,张文弼战死,核心防线被压缩到极致,箭塔成了最后的孤岛,而他,作为刘家军的总制,必须守住这里,为突围的主力争取最后一点时间,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
“总制!清军又冲上来了!二层的射击孔被堵了一半,士兵们快撑不住了!”一名传令兵跑进来,声音颤抖着说道,身上还带着伤。
刘江没有说话,转身走到墙角,拿起一把装满弹药的燧发铳,这是塔内仅存的几杆满弹火铳之一。他检查了一下火铳的扳机与枪管,将枪口对准了了望台的射击孔,目光锐利如鹰,紧紧锁定下方一名正在指挥清军进攻的小旗官。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子弹呼啸而出,精准地击中了那名小旗官的胸膛,对方闷哼一声,当场倒地。清军的进攻节奏,瞬间被打乱了片刻。
“总制!”孙小宝连忙跑上来,想要劝阻,“您是指挥中枢,不能亲自上前线!让我们来!”
“现在,没有指挥中枢与前线之分!”刘江的声音平静却坚定,目光扫过塔内伤亡惨重的士兵们,“弟兄们都在拼命,我岂能躲在后面?”
说完,他再次拿起一杆火铳,装填好弹药,走到另一处射击孔旁,瞄准下方的清军士兵,再次扣动扳机。“砰!”又是一声枪响,一名清军士兵应声倒地。士兵们看到刘江亲自持铳作战,士气瞬间提振,纷纷咬紧牙关,更加顽强地抵抗起来。
可清军的进攻,越来越猛烈。他们仿佛被刘江的举动激怒,纷纷朝着箭塔的顶层射击孔发起攻击,箭矢如同密集的雨丝,朝着射击孔内射来。一名士兵为了掩护刘江,猛地扑到他身前,一支流矢瞬间穿透了士兵的胸膛,鲜血喷溅在刘江的铠甲上,带着滚烫的温度。
“弟兄!”刘江眼中满是猩红,想要扶起士兵,却发现对方已经没了气息。
就在这时,一支锋利的流矢,从射击孔的缝隙中射了进来,精准地击中了刘江的左臂!“噗嗤”一声,箭头穿透了铠甲,深深刺入皮肉之中,鲜血瞬间顺着手臂流淌下来,染红了他的衣袖,滴落在地面上。
“总制!您受伤了!”孙小宝惊呼一声,连忙想要上前为他包扎伤口。
刘江皱了皱眉,忍着剧痛,一把推开孙小宝,语气依旧坚定:“不用管我!继续作战!守住箭塔!”他用右手紧紧握住火铳,再次瞄准下方的清军士兵,尽管左臂的伤口传来阵阵剧痛,让他的手臂微微颤抖,却依旧稳稳地扣动了扳机——“砰!”枪响过后,又一名清军士兵倒在地上。
孙小宝看着刘江坚定的眼神,眼中满是敬佩与悲痛,他知道,此刻的刘江,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守住核心箭塔,为突围的主力争取更多的时间,守住刘家军最后的尊严。
塔内的弹药,越来越少,最后几袋火药被士兵们小心翼翼地分配下去,每个人手中,只剩下最后一发铅弹;士兵们的伤亡,也越来越大,原本不足三十人的守军,此刻只剩下十几人,每个人都身负重伤,疲惫不堪,却依旧靠着墙壁,握着手中的武器,没有一个人退缩。
清军的火炮,依旧在不断轰击着箭塔,塔身的震颤越来越剧烈,砖石剥落得越来越多,仿佛随时都会崩塌。箭塔周围的清军士兵,也越来越近,他们甚至开始搭建简易的云梯,想要爬上箭塔,从顶层攻入。
刘江靠在射击孔旁,左臂的伤口还在不断流血,鲜血顺着手臂滴落,在地面上汇成一小片血洼。他看着下方密密麻麻的清军士兵,看着塔内伤亡惨重的弟兄们,看着这座摇摇欲坠的核心箭塔,眼中没有丝毫惧色,只有一片决绝。
他知道,核心箭塔的坚守,已经到了最后一刻。弹药即将告罄,士兵们伤亡殆尽,箭塔随时可能被攻破,可他没有后悔,没有退缩——他是刘家军的总制,是这片土地的守护者,只要他还站着,就绝不会让清军轻易占领这座箭塔,绝不会让刘家军的旗帜,轻易倒下。
“弟兄们,”刘江的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传遍了整个箭塔,“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这座箭塔,是我们最后的阵地,是总制突围的最后保障!就算死,我们也要死在这里,也要让鞑子知道,刘家军的骨头,是硬的!”
“死守箭塔!绝不后退!”十几名幸存的士兵齐声呐喊,声音虽然微弱,却带着一股凝聚的力量,在摇摇欲坠的箭塔内回荡,与外面的炮火声、厮杀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悲壮的战歌。
核心箭塔的苦战,还在继续。这座曾经的指挥中枢,此刻成了浴血奋战的战场,每一处射击孔,都在喷射着最后的怒火;每一名士兵,都在践行着最后的忠诚;每一滴鲜血,都在守护着最后的信念。而刘江,带着受伤的手臂,依旧站在最前沿,用坚定的眼神,引领着最后的守军,与清军,展开最后的殊死搏斗。
箭塔的砖石,还在不断剥落;清军的进攻,还在不断加剧;守军的力量,还在不断消耗。可只要这座箭塔还没有被攻破,只要还有一名士兵站着,这场苦战,就不会停止,刘家军最后的坚守,就不会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