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府的宴客厅内,觥筹交错,丝竹悦耳,舞姬身姿曼妙,一派奢华靡丽之象。
然而,这表面的浮华之下,涌动着的是几乎凝成实质的嫉妒与敌意。
叶展颜端坐于客席首位,面色平静,自斟自饮,对周遭那些或明或暗投来的视线视若无睹。
他只想尽快走完这过场,维持住表面和气,然后离开这个让他浑身不适的地方。
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
燕王李时茂坐在主位,一双桃花眼几乎黏在叶展颜身上。
那毫不掩饰的炙热目光,本身就是一种挑衅和引战的信号。
他那些精心搜罗的男宠们,将王爷对这新来的“冷面阎罗”的超规格待遇看在眼里,嫉恨在心中燃烧。
很明显,这些家伙都把叶展颜当成了“情敌”。
不知死活的他们竟还联手对其发难起来。
起初还只是言语上的讥讽,暗藏挤兑。
一杯酒敬过来,话里话外是打听叶展颜的“宫中生活”,暗示其宦官身份。
又或是一曲舞罢,眼神挑衅,仿佛在比较谁的姿容更胜。
叶展颜皆以沉默或寥寥数语挡回,不欲多生事端。
然而,他的礼让却被某些人视作了怯懦。
一名身着劲装、似乎练过几年外家功夫的男宠,借着酒意,摇摇晃晃地走到厅中。
随即,他将酒杯一丢对叶展颜一抱拳,声音带着刻意的高昂。
“久闻叶提督武艺超群,于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
“在下不才,也曾习武数年,今日得见提督,心痒难耐,不知可否请教一二,让在下开开眼界?”
叶展颜眼皮都未抬,淡淡回道。
“军中杀伐之术,非是戏台把式,不便展示。”
那男宠还要纠缠,燕王却笑着打圆场。
“哎,动刀动枪的多煞风景,换一个,换一个!”
那强壮男宠闻言娇美的哼了一声,看向叶展颜的眼神更有恨意了。
此时,另一名手持折扇,作书生打扮的男宠立刻接上。
他先吟了一首酸诗,内含讥讽。
随即又挑衅地看向叶展颜。
“素闻叶提督不仅武功盖世,文采亦是斐然,曾得陛下盛赞。”
“不知在下这首拙作,可能入提督法眼?”
“可否请提督指点一二,或和诗一首?”
叶展颜放下酒杯,目光如冰刃般扫过那书生。
直看得对方心底发寒,他才缓缓开口说。
“本督忙于军国大事,无暇此等风月。”
“你若想切磋诗文,不如去考个功名,报效朝廷。”
接连两人碰了硬钉子,场面一时有些尴尬,但那股针对叶展颜的恶意却更加浓烈。
就在这时,那三位身材最为魁梧的非洲男宠互相使了个眼色,一起站了起来。
他们不通中原语言,但肢体语言和意图却表达得明明白白。
其中为首那个最高最壮的,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
他先拍了拍自己肌肉虬结的胸膛,又指了指叶展颜。
然后双手比划了一个极其不雅、带有强烈侮辱性的手势。
最后指了指厅外,那意思再明显不过!
他要跟叶展颜比比“男人”的本钱!
谁更大!更持久!
“噗——”席间有人忍不住低笑出声,更多的则是看好戏的目光。
燕王李时茂非但没有阻止,反而眼中闪烁着兴奋和期待的光芒,似乎很想看看叶展颜会如何应对这种粗俗直接的挑战。
叶展颜一直努力压抑的怒火,在这一刻,终于被这极致羞辱的挑衅点燃了!
他喜欢好好说话,但不代表他好说话!
更不代表他没有雷霆手段!
一直静立在他身后的两名东厂番役,甚至没有等到叶展颜的命令。
只是感受到了主子身上,瞬间散发出的那缕冰冷刺骨的杀意,便已如同鬼魅般动了!
身影一闪!
“锵!”“锵!”
两道雪亮的刀光,如同暗夜中乍现的闪电,精准无比地掠过!
“啊——!!!”
凄厉到变调的惨叫声,瞬间划破了宴厅的靡靡之音!
只见那两名做出侮辱手势的非洲男宠,他们的右手手腕处,出现了一道平滑无比的血线。
下一刻,那只曾做出下流手势的手,齐腕而断,带着喷涌的鲜血,啪嗒两声掉落在了光洁的地板上!
鲜血如同泼墨般溅射开来,染红了附近的地毯和桌案。
那两个断手的男宠抱着光秃秃、血流如注的手腕,倒在地上,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剩余那名非洲男宠吓得面无人色,噗通一声瘫软在地,瑟瑟发抖。
整个宴客厅,瞬间死寂!
丝竹声停了,舞姬僵在原地。
所有原本还带着嫉妒或看好戏神情的男宠们。
此刻一个个吓得面白如纸,花容失色,有人甚至忍不住干呕起来。
浓重的血腥味迅速弥漫开来,压过了酒香和熏香。
叶展颜缓缓站起身,掸了掸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眼神冰冷地扫过全场。
最后,目光落在主位的燕王身上,语气平淡得令人心悸。
“殿下,奴才手下的人出手不知轻重,惊扰了宴席,还望殿下恕罪。”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燕王李时茂看着那两只断手和满地鲜血时。
其非但没有震怒,脸上反而泛起一种病态的红晕,眼中流露出极其欣赏、甚至可以说是痴迷的神色!
他抚掌赞叹,声音带着异样的兴奋。
“好!非常好!杀伐果断,这才是真英雄!真豪杰!”
他看向叶展颜的目光更加暧昧黏稠,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叶提督,只要你喜欢,把这些不懂事、惹你厌烦的玩意儿全杀了都可……本王绝不心疼!只要你开心,本王就开心!”
这话一出,满厅的男宠如梦初醒,吓得魂飞魄散,再也顾不得什么仪态风度,哗啦啦跪倒一片,磕头如捣蒜,哭喊叫着。
“王爷饶命!提督饶命啊!”
“小的再也不敢了!求提督开恩!”
“王爷,念在往日情分,饶了奴婢吧!”
哭喊声,求饶声,混合着血腥味,让这奢华的宴客厅宛如炼狱。
叶展颜看着燕王那副为了讨好他而视人命如草芥、甚至以此为乐的变态模样,再听着他那些令人作呕的话语,胃里一阵翻腾。
他用力地抿着嘴,下颌线绷紧如铁,右手在袖中死死攥拳。
那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才勉强克制住当场拔刀,将这可恶的老东西一刀两断的冲动!
妈的!这老登越看越恶心!真想杀之而后快!
可他偏偏却是个王爷!动了他,便是滔天大祸!
一股极其憋闷、暴戾的情绪在他胸中冲撞。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将这杀意压下,但一个念头却如同毒蛇般钻入脑海,并且迅速生根发芽……
妈的,回去就让人查!
动用东厂一切力量,掘地三尺,也必须查出来他谋反的证据!
没谋反?没谋反也得想办法让他反!
或者……制造出他谋反的“铁证”!
总之,此獠不除,我心难安!必杀之!
妈的,他咋还在看我?感觉好怕怕!
菊花一紧,叶展颜不再看那跪地求饶的一片狼藉,也不再看燕王那令人作呕的欣赏眼神。
他对着燕王微微拱手,语气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殿下,军中尚有要务急需处理,奴才告退。”
“今日多谢殿下款待,改日……”
燕王听到“改日”瞬间眼睛发亮起来。
叶展颜却是轻轻一打嘴,这时候咋敢说带“太阳”词汇的?
口误,纯他妈口误!
于是,话都没说完,不等燕王回应,他转身便走。
两名东厂番役收刀入鞘,面无表情地紧随其后,踏过满地的鲜血与狼藉,消失在宴客厅的门口。
身后,只剩下燕王意犹未尽的叹息,男宠们劫后余生的啜泣,以及那浓郁得化不开的血腥气息,在奢靡的厅堂中久久不散。
“真是越看越喜欢……改日……不,今日就写奏章,让嫂嫂将这奴才割爱给本王!”
“天呐,用一千万金换他一人,都不觉得亏……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