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没散尽时,林晚已经站在厨房的窗边择菜。露水打湿了窗台上的薄荷,散发出清冽的香气,远处“晚·潮”设计学院的钟楼传来晨钟声,一下下敲在人心上,踏实又安稳。
“又在发呆。”
沈廷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他穿着宽松的家居服,头发微微凌乱,从背后轻轻环住她的腰,下巴抵在她发顶,熟悉的雪松味混着薄荷香,漫成一片温柔的海。
林晚手里的青菜叶晃了晃,笑着回头:“没发呆,在想今天做什么菜。”
“我看你是在想心事。”沈廷洲捏了捏她的脸颊,指尖划过她眼角的细纹——那是岁月留下的痕迹,却比任何妆容都让他心动,“从早上起来就魂不守舍的,是不是又想起以前的事了?”
林晚没说话,只是转过身靠在他怀里。窗外的阳光慢慢爬上来,照在他们交握的手上,能清晰地看见他指腹的薄茧——那是常年握笔和方向盘磨出来的,带着烟火气的温度。
她确实在想以前的事。想起刚穿越过来时,站在陌生的巷口,看着来来往往穿着的确良衬衫的行人,心里满是惶恐;想起第一次在夜市被城管追赶,抱着布料跑得上气不接时的狼狈;想起无数个深夜,趴在缝纫机上哭,怀疑自己是不是选错了路。
“那时候总想着,要是能回去就好了。”林晚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指尖在他胸前画着圈,“觉得这里太苦,太难,没有熟悉的一切。”
沈廷洲收紧了手臂,把她抱得更紧。他知道她没说出口的话。那些年她一个人咬牙硬撑,受了多少委屈,吃了多少苦头,他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幸好你没回去。”他吻了吻她的发顶,声音低哑却坚定,“不然我该去哪里找你。”
林晚被他逗笑了,眼眶却有点热。她想起当年那个穿着喇叭裤,在夜市跟他讨价还价的自己;想起他把廉租房让给她时,别扭又故作大方的样子;想起他在产房外等她时,红着眼眶说“以后我养你”的认真。
原来不知不觉间,那些难熬的日子,都变成了回忆里的糖。
“其实该说幸好的是我。”林晚仰头看他,阳光透过他的发隙落在脸上,暖得让人想落泪,“幸好留在这里,幸好遇到你,幸好……没放弃做喇叭裤。”
如果当初因为难就退缩了,她不会有“姐妹坊”,不会有设计学院,不会有这双优秀的儿女,更不会有身边这个把她宠了一辈子的男人。
沈廷洲低头吻住她的唇,带着清晨的微凉和薄荷的清香。这个吻很轻,却像跨越了漫长的时光,把那些年的试探、扶持、争吵、和解,都融在了一起。
“妈!爸!你们又在撒狗粮!”
沈念晚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带着戏谑的笑意。她穿着身利落的西装套裙,手里拎着设计稿,显然是要去工作室,看见厨房里相拥的父母,故意夸张地捂住眼睛。
沈思洲跟在后面,手里拿着工地的图纸,无奈地摇摇头:“姐,爸妈在做饭呢。”
“做什么饭,分明是在谈恋爱。”沈念晚冲林晚挤挤眼,“妈,我跟思洲中午不回来吃,晚上带客户回家,您可得露一手。”
“知道了。”林晚笑着推开沈廷洲,脸上还带着点红,“快走吧,别迟到了。”
姐弟俩走后,厨房又恢复了安静。沈廷洲帮她把择好的青菜放进篮子里,动作自然得像做了千百遍。“晚上想吃什么?”他问,“念晚说带客户回来,得做点像样的菜。”
“做个糖醋排骨,再炖个鸡汤。”林晚想了想,“思洲工地上的师傅们也辛苦,多做点肉菜。”
“听你的。”
阳光越来越暖,照在地板上,映出两个忙碌的身影。林晚切菜,沈廷洲烧火,锅碗瓢盆的碰撞声混着窗外的鸟鸣,像首最寻常的生活交响曲。
她突然觉得,所谓的幸福,从来不是惊天动地的奇遇,而是这样的清晨——你在择菜,他从身后抱住你;你说幸好留下,他说幸好有你。
中午的时候,林晚收到沈念晚发来的照片。是她设计的最新款喇叭裤登上了时尚杂志封面,模特站在沈思洲设计的廉租房前,笑容灿烂得像向日葵。配文写着:“家与梦想,从来都相辅相成。”
林晚把照片拿给沈廷洲看,他正在给花浇水,闻言凑过来看了看,嘴角忍不住上扬:“这俩孩子,倒是挺会配合。”
“随你。”林晚笑着说,“当年是谁说要在廉租房里摆我的设计?”
沈廷洲低笑,没再反驳。有些话不必说,有些默契早已刻在骨子里。
傍晚,一家人围坐在餐桌旁,客户是位法国设计师,看着桌上的糖醋排骨赞不绝口,说“这味道里有家的感觉”。沈念晚兴奋地讲着接下来的合作计划,沈思洲则在旁边补充廉租房的细节,眼里的光比灯光还亮。
林晚看着眼前的一切,突然想起刚穿越过来时的惶恐。那时候她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会拥有这样的生活——爱人在侧,儿女优秀,事业顺遂,连空气里都飘着幸福的味道。
“在想什么?”沈廷洲悄悄碰了碰她的手。
林晚摇摇头,对他笑了笑。没什么可想的了。
那些关于“回去”的念头,早就被岁月磨成了尘埃。她留在了这里,嫁给了他,生了两个可爱的孩子,做着自己喜欢的设计,活成了当年想都不敢想的样子。
这就够了。
晚饭后,沈廷洲牵着她在小区里散步。月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像镀了层银。“其实我以前总怕你后悔。”他突然说,“怕你觉得跟着我受委屈,怕你某天突然想离开。”
林晚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他:“沈廷洲,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留在这里,是我做过最正确的决定。”
沈廷洲的眼眶有点热,他握紧她的手,低头在她额头印下一个吻。“我也是。”他说,声音里带着不容错辨的郑重。
晚风拂过,带来远处夜市的喧闹声,隐约能听见小贩在叫卖喇叭裤。林晚抬头,看见沈廷洲眼里的自己,清晰又温暖。
她知道,不管时光走多远,不管岁月如何变迁,只要身边有他,有这个家,她就永远是那个穿着喇叭裤,敢爱敢闯的林晚。
幸好留下。
幸好,从未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