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老宅的晚餐桌上,水晶灯的光芒落在青瓷碗碟上,映得满桌菜肴都泛着油光。
林晚握着筷子的手有些发紧,目光落在盘中那只油焖大虾上。虾壳被剥得干干净净,露出雪白的虾肉,尾端还细心地留着一小截虾壳,方便拿取——这是沈廷洲最喜欢的吃法。
可现在,那只虾正被苏婉清用银筷夹着,轻轻放进沈廷洲碗里。
“廷洲哥,你小时候最爱吃张妈做的油焖虾,每次都要我帮你剥壳才肯动筷子。”苏婉清的声音柔得像春风,指尖捏着虾壳的动作熟练又自然,仿佛做过千百遍,“现在还是这样吗?”
沈廷洲夹着虾的手顿了顿,看了眼坐在对面的林晚,她正低头扒着米饭,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他把虾又夹回苏婉清碗里,语气平淡:“长大了,自己会剥了。”
苏婉清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很快又恢复如常,转而给沈父夹了块鱼腹:“沈伯伯,这鱼是我托人从国外带回来的海鱼,您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有心了。”沈父点点头,对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姑娘显然很满意,“在外面这几年,倒是长本事了。”
林晚扒着碗里的米饭,味同嚼蜡。苏婉清三天前搬进了沈家客房,美其名曰“刚回国没地方住,沈伯伯盛情挽留”,可这三天里,她像个女主人似的,对沈家的一切了如指掌。
饭桌上,她总能“不经意”地提起那些林晚从未参与过的童年往事。
“廷洲哥还记得吗?小时候你偷爬树掏鸟窝,摔下来擦破了膝盖,还是我把你背回家的。”
“这盏灯还是我们小时候打碎过的那盏吧?后来沈伯伯找人修了三次才修好呢。”
“张妈做的莲子羹最是养人,廷洲哥小时候不爱喝,每次都要我哄着才肯喝两口……”
每句话都像根细针,轻轻扎在林晚心上。她像个局外人,听着他们回忆那些亲密无间的过往,连插句话的余地都没有。
“晚晚怎么不吃菜?”沈廷洲的声音突然传来,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关切,“张妈做了你爱吃的糖醋排骨。”
林晚抬起头,对上他带着歉意的目光,心里那点委屈突然涌了上来。她摇摇头:“不太饿。”
“是不是不合胃口?”苏婉清立刻接话,笑容温婉,“早知道林小姐喜欢酸甜口,我就提前跟张妈说了。廷洲哥以前也爱吃甜的,不过这几年口味倒变了不少。”
她又提起了“以前”,仿佛她才是最了解沈廷洲的人。
林晚看着她那双含笑的眼睛,突然觉得有些窒息。她放下筷子,站起身:“我吃饱了,先回房了。”
“这才吃了几口啊?”沈父皱了皱眉,显然觉得她失了礼数。
“爸,晚晚最近设计婚纱太累了,让她去休息吧。”沈廷洲连忙替她解围,也跟着站起身,“我送她上去。”
“不用了。”林晚避开他伸过来的手,声音淡淡的,“我自己可以。”
她转身走出餐厅,脚步快得像在逃。走廊的灯光落在她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显得格外孤单。
刚走到楼梯口,就听见身后传来苏婉清的声音:“廷洲哥,你等等,我刚从国外带了瓶好酒,想跟你和沈伯伯尝尝……”
林晚的脚步顿了顿,没回头,一步步走上楼梯。
回到房间,她把自己摔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房间里还放着她设计的婚纱样衣,银灰色的喇叭裤在灯光下闪着光,可她现在一点也提不起兴致。
她知道自己不该多想,沈廷洲已经明确说了他和苏婉清没什么,可苏婉清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那些亲昵自然的举动,像根刺,扎得她坐立难安。
门被轻轻推开,沈廷洲走进来,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
“怎么不等我?”他走到床边坐下,语气带着点无奈。
“你不是要陪苏小姐喝酒吗?”林晚的声音带着点酸,“我就不打扰了。”
“晚晚。”沈廷洲叹了口气,伸手想抱她,却被她躲开。
“别碰我。”林晚别过脸,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她给你剥虾的时候,你怎么不躲开?她跟你说小时候的事的时候,你怎么不打断她?沈廷洲,你是不是……还是忘不了她?”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把所有的不安和恐慌都倒了出来。
沈廷洲看着她通红的眼眶,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住了,又疼又悔。他知道这几天让她受委屈了,可他没想到她会憋这么久。
“我跟她没什么。”他放低声音,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那些童年往事,对我来说早就过去了。我留她住下,只是看在沈伯伯和苏伯父的面子上,没有别的意思。”
“那她剥虾你为什么不拒绝?”林晚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你明知道我会不舒服。”
“是我的错。”沈廷洲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她心尖发颤,“我不该给她机会让你误会。明天我就让她搬走,好不好?”
林晚看着他眼底的焦急和真诚,心里的委屈渐渐散去。她吸了吸鼻子,没说话,却主动往他身边靠了靠。
沈廷洲把她拥入怀中,下巴抵在她发顶,声音低沉而坚定:“晚晚,在我心里,从来只有你一个。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落在两人相拥的身影上,温柔得像个承诺。
林晚埋在他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突然觉得,或许她该勇敢一点。苏婉清的出现或许不是坏事,至少让她看清了自己的心意,也看清了沈廷洲的坚定。
只是明天,她不会再像今天这样狼狈地逃跑了。
属于她的爱情,她要自己守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