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谭市 · 韦恩庄园 · 深夜
与哥谭市夜晚的喧嚣罪恶不同，庄园内部此刻弥漫着一种难得的宁静。
壁炉里燃烧着上好的橡木，发出噼啪的轻响，橘红色的火光跳跃着，驱散了深夜的寒意，也在光洁如镜的长餐桌和周围人的脸上投下温暖而跃动的光影。
空气中弥漫着新鲜出炉的黄油、香草和焦糖混合的诱人甜香。这是阿福的招牌——小甜饼。
它们整齐地码放在精致的骨瓷盘中，每一块都烤得金黄酥脆，边缘带着恰到好处的焦糖色，散发着令人无法抗拒的魔力。
长餐桌的主位上，布鲁斯·韦恩难得地卸下了亿万富翁的优雅面具，也暂时忘却了蝙蝠侠的沉重负担。
他穿着舒适的深灰色羊绒衫，头发有些凌乱，正以一种豪迈的速度消灭着盘子里的小甜饼。
那专注而略带急切的样子，仿佛在弥补着无数个在蝙蝠洞里靠营养液度过的夜晚。
他的左手边，迪克·格雷森，同样毫无形象可言。
他穿着简单的黑色t恤，一边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一边含糊不清地赞叹着。
“唔…阿福…这个…绝了！”他伸手又抓起两块，动作快得几乎带出残影。
经历了报废厂那场惊心动魄的战斗，此刻能坐在这里，享受着阿福的温暖和美食，简直是天堂般的慰藉。
布鲁斯的右手边，则是这个家庭最年轻的成员——提姆·德雷克。
男孩儿穿着一件略显宽大的睡衣，他左右开弓，一手抓着一块小甜饼，吃得完全顾不上说话，嘴角沾满了饼干碎屑，脸颊因为咀嚼而一鼓一鼓，像只满足的仓鼠。
这是他第一次品尝传说中的“阿福小甜饼”，那酥脆掉渣的外皮、入口即化的黄油香气、以及恰到好处的甜度，瞬间征服了他所有的味蕾神经。
“真好吃………唔………阿福爷爷的手艺真好。”提姆好不容易咽下一大口，声音里充满了纯粹的快乐。
阿福，这位永远一丝不苟的管家，此刻正端着一壶冒着热气的牛奶走过来。
他穿着熨帖的黑色管家服，银发梳理得一丝不乱，脸上带着慈祥而欣慰的笑容，目光柔和地扫过餐桌旁三个“孩子”（在他眼中，布鲁斯永远是个需要照顾的孩子）。
听到提姆的夸奖，他嘴角的笑意加深了几分。
“提姆少爷，你喜欢就好，这是对我最大的褒奖。”阿福温和地说，动作优雅地为提姆的杯子续上温热的牛奶。
“不过，记得把牛奶喝完。充足的钙质对成长中的年轻人至关重要。”他顿了顿，目光转向主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促狭。
“可不要学习某些人从小养成的、不爱喝牛奶的坏习惯。” 这个“某些人”是谁，不言而喻。
布鲁斯正拿起一块新的小甜饼，闻言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没有抬头，只是含糊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迪克则在一旁偷笑。
然而，餐桌上的温馨氛围被一阵略带焦躁的声音打破了。
在长餐桌的另一端，一个高分辨率的电子屏幕正亮着。
屏幕上显示的画面背景似乎是一个简陋但整洁的道场，木地板光洁，墙壁上挂着古老的卷轴和兵器。
画面中心，杰森·托德盘腿坐在一个蒲团上。
他穿着黑色的无袖训练服，裸露的双臂肌肉线条分明，充满了力量感。
他的脸庞比离开哥谭时削瘦了一些，褪去了不少少年的稚气，轮廓变得更加硬朗，眉宇间沉淀着一种经历过磨砺的成熟和坚毅。
只是此刻，他正一脸郁闷地盯着屏幕这边大快朵颐的三人，手里拿着一个啃了一半的苹果。
“嘿！嘿！嘿！”杰森不满地用苹果核敲了敲屏幕边缘，发出咚咚的轻响。
“过分了吧你们？！大半夜的把我从冥想里薅起来开视频会议，就为了让我看着你们享受阿福的小甜饼？！天呐，我在这边啃干粮啃得嘴里淡出鸟，你们却在那边……”他的眼神里充满了赤裸裸的嫉妒。
“有什么要紧事赶紧说！我还要继续今天的修行呢！！”
迪克好不容易咽下嘴里的甜饼，又灌了一大口牛奶顺下去，这才舒服地叹了口气。
他看向屏幕里的杰森，脸上带着促狭的笑容：“别急嘛，小杰森。好东西当然要慢慢享受。不过……”
迪克的表情稍微正经了一些，目光扫过布鲁斯和提姆，最后落回屏幕。
“既然人都到齐了——虽然隔着半个地球——那我们就进入正题吧。”他清了清嗓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咳咳，”迪克坐直身体，努力摆出一副严肃的样子，但眼底闪烁的光芒出卖了他看好戏的心情。
“今天韦恩庄园深夜家庭会议的主要议题，就是——探讨我们亲爱的布鲁斯·韦恩先生，也就是蝙蝠侠……可能存在的、突如其来的——儿子问题！”
“什么？！”屏幕那头的杰森更是反应剧烈，他猛地站了起来，手里的苹果核都掉在了地上，眼睛瞪得溜圆。
“布鲁斯？！你有儿子了？？！什么时候的事？！跟谁生的？！！”他一连串的问题如同连珠炮般砸了过来，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强烈的八卦之火。
“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为什么不接回来？！孩子他妈是谁？漂亮吗？孩子多大了？叫什么名字？长得像谁？？”他激动得在屏幕前走来走去，几乎要把脸贴到摄像头上。
杰森的激烈反应让餐桌上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诡异。
所有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聚焦在主位的布鲁斯·韦恩身上。
布鲁斯放下了手中的小甜饼。他拿起餐巾，壁炉的火光在他深邃的眼眸中跳跃，映照出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
他沉默了片刻。这短暂的沉默在温暖的餐厅里显得格外漫长和沉重。
“迪克的表述……不够准确。”布鲁斯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平稳，但熟悉他的人能听出其中一丝极力压抑的波澜。
他没有看任何人，目光落在自己擦拭干净的指尖。
“塔利亚，在今晚的行动撤离前，对我说了一句话：准备好成为一名父亲了吗？”
“塔利亚？！”杰森在屏幕那头倒吸一口凉气，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影武者联盟的那个塔利亚？！她……她给你生了个孩子？！”他立刻联想到了影武者联盟那些诡异的手段和拉萨路之池的传说。
阿福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放下手中的东西，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布鲁斯少爷，这个消息非同小可，如果塔利亚小姐所言属实，那么……”他停顿了一下。
“……您不仅需要确认这件事的真实性，更重要的是，您必须开始思考，如何承担起作为一个父亲的责任。血脉的联系，是无法割断的。”
“我知道，阿福。”布鲁斯抬起头，迎上老管家充满关切和忧虑的目光。他的眼神恢复了惯常的冷静，但深处依旧翻涌着暗流。
“塔利亚说的，可能是真的。”布鲁斯回忆道。
“以她的性格和能力，在当年……确实有可能做到，并且瞒过我。影武者联盟在生物科技方面，拥有我们难以想象的资源。”
“但是，”布鲁斯话锋一转。
“这件事是真的又不太可能，至少在动机和时机上，充满了不合逻辑的疑点。”
“不是，布鲁斯，”迪克忍不住插嘴，他被布鲁斯这种左右互搏式的逻辑绕得有点晕。
“你这脑袋怎么尖尖的，是里面的处理器在打架吗？什么叫，可能是真的又不太可能？你直接说怀疑她撒谎或者别有用心不就完了？”
布鲁斯的目光扫过迪克，带着一丝被打断的不悦，但更多的是在阐述他的思考。
“我的意思是，塔利亚选择在那个时间点，以那种方式，突然抛出这句话………”
“她是在转移我的注意力，为她的逃脱创造机会？还是说，这是她计划的一部分？一个更大阴谋的开端？”
“她告诉我这件事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是为了利用这个潜在的孩子作为筹码，在未来威胁我，达成某种政治或战略目的？还是……”布鲁斯的眉头紧紧锁起。
“……仅仅是为了报复？为了让我陷入混乱和痛苦？”
他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地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规律的笃笃声。
“而且，仅凭她的一句话，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我需要调查，我需要明确她的真实意图。更重要的是——”
布鲁斯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我需要dNA亲子鉴定。只有铁一般的事实，才能确认塔利亚的话是否完全属实，以及这个孩子是否真的存在，并且与我有关。”
餐桌上一时陷入沉默。布鲁斯的分析近乎冷酷，将一件本应充满情感冲击的家庭事件，硬生生拆解成了一个寻找证据的悬案。
杰森在屏幕那头也安静了下来，抱着胳膊，眉头紧锁，似乎在消化布鲁斯的话。
提姆则似懂非懂，但能感受到气氛的凝重，小口小口地抿着牛奶，不敢发出声音。
“对了，布鲁斯，”迪克似乎想起了什么，打破了沉默，他放下牛奶杯，身体前倾，脸上带着一丝困惑。
“今晚在报废厂，塔利亚身边那个戴着面具的巨汉……你有没有觉得他很奇怪？是……他的给人的某种感觉很奇怪。”
迪克努力回忆着那个巨汉在混乱中出手的短暂瞬间。
“在他移动和发力的某些瞬间，我好像捕捉到了一点点非常非常细微的影子”
迪克皱着眉，寻找着合适的词汇，“一丝属于你的格斗风格的影子。”
迪克的描述让布鲁斯的目光瞬间锐利起来！他回想着那个巨汉的身影。
此刻被迪克一提，一些细节如同碎片般在脑海中闪现，虽然他的动作很少，几乎难以辨认，但那份熟悉感，骗不了他这个创始人！
“不是吧？！”提姆被迪克的猜测惊得差点跳起来，他看看布鲁斯，又想象了一下那个小山般的巨汉，感觉世界观受到了冲击。
“那个……那个大块头看起来比蝙蝠侠的块头都大一圈！感觉一拳能打穿坦克！他……他能是蝙蝠侠的孩子？！”少年人的想象力让他觉得这简直比外星人入侵还离谱。
布鲁斯没有立刻回答迪克和提姆，他陷入了更深的思索。
如果那个巨汉的战斗方式中真有自己的影子……这绝非巧合！这意味着什么？塔利亚在影武者联盟内部，利用他的战斗数据训练了这样一个超级战士？
还是说……这和他突然得知的父亲身份有着更直接、更可怕的联系？
那个巨汉……难道……
一个荒谬却又令人毛骨悚然的猜想在他心中升起。
那个巨汉，会不会就是塔利亚口中的“儿子”？一个被用某种方式催生、改造、灌输了他战斗技巧的怪物？！
“好了，布鲁斯！”屏幕那头的杰森突然出声，打断了布鲁斯越来越黑暗的思绪。
他的声音像一盆冷水浇下。
“别在这里钻牛角尖了！你可是哥谭的黑暗骑士，是那个让所有罪犯闻风丧胆的蝙蝠侠！你这副犹犹豫豫、患得患失的样子算什么？一点都不像你！”杰森的语气带着一丝责备，但更多的是鼓励。
“不管塔利亚那女人打什么主意，也不管那个大块头是什么来路，只要调查清楚，一切不就水落石出了？是真是假，查了才知道！在这瞎猜有什么用？拿出你追查线索的劲头来啊！”
杰森的话如同当头棒喝。布鲁斯眼中闪过一丝清明。
坐在这里分析一千种可能，不如行动起来找到一条线索。
恐惧和猜疑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看向屏幕里那个成长了许多的杰森，心中涌起一丝欣慰。
“杰森少爷说得对。”阿福适时地开口，他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他走到布鲁斯身边，将一杯温热的牛奶轻轻放在他面前（尽管知道布鲁斯可能不会喝）。
老管家的目光充满了慈爱和深深的忧虑。
“布鲁斯少爷，不管调查结果如何，有一件事是明确的。”
“如果……如果塔利亚小姐真的为您生下了一个孩子，并且这个孩子目前还在影武者联盟……”阿福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对那个素未谋面的幼小生命的深切关怀。
“……我无法想象，那会是一个怎样的成长环境。雷霄奥古的理念，塔利亚的作风，那绝不是利于一个孩子身心健康发展的土壤。他们只会将他培养成一件武器，一个工具。”
阿福直视着布鲁斯的眼睛，语气前所未有的坚定。
“我们韦恩家族，有责任，也有能力，给这个孩子一个选择的机会。一个接受正常、健康、充满关爱与引导的教育的机会。”
“他应该知道，除了杀戮和阴谋，这个世界还有别的可能。”
“他应该拥有……一个真正的童年和未来。” 这番话，不仅是对布鲁斯说的，也是对迪克、杰森，甚至是对懵懂的提姆说的。这是一个家族的立场和承诺。
壁炉的火光温暖地跳跃着，映照着阿福眼中闪烁的泪光。
餐厅里再次安静下来，只有木柴燃烧的噼啪声。
一种沉重的责任感，伴随着阿福的话语，落在了每个人的心头。
布鲁斯看着眼前那杯温热的牛奶，又看了看身边年轻的提姆，屏幕里坚毅的杰森，还有对面等待他决定的迪克，最后，目光落在阿福布满皱纹却充满力量的脸庞上。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这份责任和温暖吸入肺腑。
眼中的迷茫和挣扎彻底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如同磐石般的坚毅和决断。
他重新坐直身体，拿起一块小甜饼，却没有立刻吃。
“我明白了，阿福。”布鲁斯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杰森，谢谢你的提醒。迪克，你的观察同样很有价值。”他目光扫过众人。
“这段时间，我会动用一切资源，全力调查塔利亚和她所说的孩子的事情。这将是最高优先级。”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迪克身上。
“至于哈莉·奎茵和达克赛德母盒的后续调查，以及其他联盟的日常事务协调……”
布鲁斯顿了顿，“就暂时拜托你了，迪克。我相信你能处理好。”
迪克立刻挺直腰板，脸上露出一个自信而可靠的笑容。
“交给我吧，b。保证在你处理家事期间，不会翻船。”
杰森在屏幕那头也点了点头：“如果需要我回去支援，尽管开口。”
提姆看着眼前这一幕，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归属感和参与感。
他放下牛奶杯，鼓起勇气，小声但清晰地说。
“我可以帮忙分析数据！入侵一些……不太好进的数据库。”他的眼睛同样闪着光。
布鲁斯看着眼前这群人——家人、伙伴、新的血液。
他拿起那块小甜饼，终于咬了一口。
酥脆香甜的味道在口中化开，伴随着壁炉的温暖和阿福无声的支持，仿佛给了他无穷的力量。
“嗯，”布鲁斯点了点头，目光投向窗外哥谭深沉的夜空，那里隐藏着无数的秘密，包括一个可能与他血脉相连的孩子。
“那就……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