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墨韵轩一会后,林婉儿并未急于再次邀约。她深知,对付谢屹这般心思缜密、见惯风浪的男人,过犹不及。她需要耐心,需要让那日种下的“柔弱仰慕”的种子,在他心中悄然生根。
她选择了更为迂回,也更符合她“温婉才女”身份的方式。
几日后的一个午后,她估算着应是谢屹军中休沐的时辰,精心准备了一份“薄礼”。并非金银玉器,而是一卷她亲手誊抄、装订的《孙子兵法》残卷,用的是上好的松烟墨,字迹工整清秀,并在几处她“略有心得”的兵法旁,用朱笔细细批注了寥寥数语,皆是些看似懵懂求教的柔软词句。一同送去的,还有几味据说是北地难寻、安神补气的药材,言明是“答谢将军日前茶叙开解,区区之物,聊表寸心,望将军莫要推辞”。
这份礼物,既显了她的才情(抄录兵法),又表露了她的细心与关怀(药材),更维持了不卑不亢的姿态。她料定,谢屹不会拒绝。
果然,镇北将军府很快送来了回礼,是一张品相极佳的雪狐皮,并附言感谢,语气虽依旧简洁,却比以往多了几分温度。
林婉儿抚摸着那柔软冰凉的狐皮,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第一步,成了。
又过了几日,她听闻谢屹于京郊大营操练士卒归来,便算准时机,带着侍女,乘着马车,“恰好”路过将军府附近的长街。
当看到谢屹骑着那匹神骏的黑马,带着几名亲兵从街角转来时,林婉儿适时地令车夫放缓了速度。她轻轻掀起车帘一角,露出半张精心修饰过的侧脸,目光“无意”间与谢屹相遇,先是微微一怔,随即脸上迅速飞起两抹红云,如同受惊的小鹿般,慌忙垂下眼睫,迅速放下了车帘。
整个过程不过瞬息,却将少女的羞涩、偶遇的慌乱,演绎得淋漓尽致。
她听到马蹄声在车旁停顿了片刻,能感觉到那道锐利的目光似乎穿透了车帘,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她没有再露面,只是隔着车帘,用恰好能让外面听到的、带着一丝颤音的柔婉声音吩咐车夫:“走吧。”
马车缓缓启动,离去。她坐在车内,心脏因计划的顺利而微微加速跳动,脸上却是一片冰凉的算计。
她知道,谢屹一定看到了。她就是要让他看到这份“情不自禁”的羞怯,这份“欲说还休”的情意。
谢屹确实看到了。
他刚从京郊大营回来,风尘仆仆,心中还思索着军务。林婉儿那惊鸿一瞥的羞涩,如同投入他心湖的一颗石子。他握着缰绳的手微微收紧。
先是恰到好处的礼物,透着才情与体贴;如今又是街角的“偶遇”,带着未经雕琢的羞怯。
这一切,都太符合一个深闺少女,对倾慕之人悄然萌生情愫后,那种小心翼翼又忍不住靠近的姿态了。
韩青跟在他身侧,低声道:“将军,林小姐的车驾似乎走远了。”
谢屹“嗯”了一声,目光依旧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
理智仍在提醒他,林婉儿的转变过于突然,背后或许有因。但情感上,那份被如此美丽、温婉、且看似对他怀有纯粹仰慕的女子所“青睐”的感觉,实在令人……难以抗拒。
他想起墨韵轩中她低垂的脖颈,想起她谈及边关时那清澈仰慕的眼神,再结合今日这羞涩的回避……
或许,是他多心了?或许她之前在阮府,真的受了太多委屈,如今心灰意冷之下,转而看到了他的不同?
回到书房,他看着案头那卷林婉儿手抄的《孙子兵法》,朱笔批注的字迹秀雅,提出的“疑问”虽略显稚嫩,却也显出她是认真读了的。一个深闺女子,愿意去读这些,并与他探讨……
谢屹冷硬的心防,在那精心编织的柔情下,似乎又松动了一分。
他沉吟片刻,对韩青道:“去库里寻一柄合适的玉如意,明日送去林府,就说是……回礼。”
他决定给予回应。他想看看,这条由林婉儿率先伸出的藤蔓,最终会牵引向何方。是通往真实的情意,还是……布满荆棘的陷阱?
无论何种,他既已踏入此局,便会走下去。
而林婉儿收到那柄质地温润、寓意吉祥的玉如意时,她知道,鱼儿已经咬钩,正在缓缓向她布下的网中游来。
她抚摸着冰凉的玉柄,眼中闪过一丝志在必得的光芒。
谢屹,这才只是开始。待你彻底沦陷之日,便是你和你那两个好妹妹,付出代价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