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城在暮春的暖阳下,依旧维持着它作为帝都的庄严与繁华。然而在阮府与相关府邸之内,一种不同于往日的气氛在悄然流动,那是远行前的忙碌、期待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阮府 · 清晖院
阮郁的行装由心腹玄墨一手打点,看似简洁,实则周全。除了符合身份的常服、官袍外,更多的是便于行动的劲装与便于隐藏身份的布衣。书箱中除了必要的公文案牍,还混入了数卷地方志与水利图谱,这是他明面上调查漕运的依托。几个不起眼的木匣内,装着联络用的信鸽、暗记工具以及应急的银钱和伤药。一切都在低调与实用中进行,符合他一贯的作风。他本人则立于院中,目光沉静地最后审视着即将护卫他们南下的亲随队伍,这些人皆是他精心挑选,忠诚与能力毋庸置疑。
林府 · 听雪轩
相较于阮郁的简洁,林婉儿的行装可谓极尽精致之能事。林夫人亲自监督,恨不得将整个林府都给女儿搬去。十几个沉甸甸的箱笼里,装满了各季的绫罗绸缎、华美衣裙,光是首饰匣子就有三四个,从赤金点翠到珍珠白玉,应有尽有,务求在任何场合都能光彩照人,将那个钱塘的苏小小比到泥里去。梳妆台上摆满了海外来的香露、宫中流出的养颜秘膏。更别提那些她惯用的琴筝、棋具、绣架,以及一匣匣她亲手抄录或收集的诗词文集,她发誓要在才情上,一雪去年诗会的前耻。林夫人还特意塞给她一大包银票和碎银子,低声叮嘱:“该打点的不要吝啬,莫要委屈了自己,也……这回定要叫那姓苏的丫头认清自己的身份,莫要再痴心妄想!”林婉儿看着这浩荡的行李,眼中闪过一丝冷厉。这不仅是行囊,更是她重返“战场”、誓要压倒对手的武器与铠甲。
镇北将军府 · 演武场旁
谢阿蛮的准备则简单粗暴得多。她拒绝了母亲准备的那些繁复衣裙,只挑了几身利落的胡服和便于骑马的便装,颜色依旧是她钟爱的红、紫等鲜艳色彩。她的行李里,最显眼的是那把心爱的长枪(被谢屹勒令换成未开刃的)、一张小巧的角弓、一壶箭,以及磨刀石、保养油等物。谢夫人无奈,只得在她有限的箱笼里塞满了肉干、奶疙瘩等北地零嘴,以及驱虫防蛇的药粉、厚实的披风等实用之物。谢屹的行装更简,除了几身换洗衣物,便是一些兵书、地图,以及代表他身份的令牌印信。他的亲兵队伍虽人数不多,但个个眼神锐利,气息沉稳,是百战余生的老兵,无声地彰显着将门的底蕴。
阮府 · 玉涵院
阮玉的行装最为特殊,也最令人心疼。几个大箱子里,大半装的都是药材。张太医开了详细的方子,各种草药分门别类,打包得严严实实。还有专门用来煎药的砂锅、滤网,以及她日常服用的、已经熬制好的丸药。她的衣物皆是柔软舒适的细棉或丝绸,颜色素雅,厚厚的披风和手炉更是必不可少。阮郁特意为她准备了一辆改造过的马车,内里铺设了厚厚的软垫,力求减震舒适。阮玉自己,则悄悄在随身的小包裹里,放上了那本《钱塘县志》和兄长给她的、抄有苏小小诗词的纸笺,这是她心中最珍贵的行囊。
阮府 · 吴姨娘院落
阮涣的行李则透着一股暴发户似的努力。吴姨娘竭尽所能,为他准备了华美的衣衫、贵重的佩饰,希望他不输阵仗。又塞了许多银钱,让他路上打点、请客吃饭,广结人脉。阮涣自己则更关心玩乐,带上了投壶的箭矢、双陆棋等物,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启程当日,阮府门前车马辚辚。
阮郁与阮玉共乘那辆特制的宽敞马车,阮玉被嬷嬷和丫鬟小心翼翼地扶上车,裹紧了披风。林婉儿乘坐着林家准备的、装饰华美的油壁香车,窗帘紧闭。谢阿蛮一开始还想骑马,被谢屹以“路途遥远,颠簸辛苦”为由劝上了将军府的马车,她不甘心地掀开车帘,好奇地四处张望。阮涣则骑着一匹颇为神骏的骏马,努力做出沉稳的样子,跟在阮郁的亲随队伍旁。
谢屹一身玄色劲装,骑在马上,居于队伍中段,目光沉稳地扫视着周围。他的亲兵则分散在队伍前后,隐隐形成护卫之势。
崔夫人、林夫人乃至吴姨娘皆在门前相送,叮嘱声、祝福声不绝于耳。阮郁神色如常,与母亲等人告别,目光在人群中扫过,与谢屹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随着阮郁一声令下,庞大的车队缓缓启动,驶出乌衣巷,汇入建康城熙熙攘攘的人流,向着城南的官道而去。
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沉重的声响,仿佛敲响了南行之旅的序章。车帘之内,心思各异的众人,带着各自的期盼、算计与梦想,离开了这座权力与繁华交织的帝都,奔向那传说中烟雨朦胧的江南。前方的路途漫长,而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