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萱收回锁魂龙珠，转身扶住了同样摇摇欲坠的沈璃。
一道温和纯净的神力渡了过去，稳住了她翻腾的气血和几近崩溃的心神。
敖萱扫了一眼地上狼狈不堪的墨方，又看了一眼怀中失魂落魄的沈璃，声音清冷地做出了决断。
“此地不宜久留。”
“带上他，回灵都。”
敖萱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却有着不容置喙的力量。
“有些账，需要当着所有人的面，一笔一笔地算清楚。”
不给沈璃任何拒绝或思考的机会，敖萱抬手一挥，一股神力便化作无形的绳索，将重伤的墨方卷了起来。
她与行止对视一眼，后者微微颔首。
下一秒，敖萱撕开空间，金光裹挟着三人，瞬间消失在荒野之上。
灵都，中央大殿。
空间一阵波动，敖萱、行止、沈璃和被捆着的墨方，凭空出现。
殿内的血腥味尚未完全散去。
床榻边，刚刚苏醒不久的琉羽正由侍女搀扶着，她脸色依旧苍白，但已无性命之忧。
看到去而复返的几人，她脸上刚露出一丝喜色，下一刻，便僵住了。
她的视线落在了被神力捆绑、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墨方身上，又看到了自家王爷那副失魂落魄、泪痕未干的模样。
琉羽的脸色瞬间大变。
“王爷？墨方将军他……这是怎么了？”
无人回答她。
敖萱松开沈璃，走到一旁，将那颗封印着苻生灵魂的锁魂龙珠托在掌心，慢条斯理地把玩着。
她对着珠子里那道不断冲撞、无声咆哮的黑烟魂魄，露出一丝冰冷的微笑。
“接下来，该审审这只老鼠了。”
她屈指一弹，龙珠悬浮至半空。
金光乍现，一道被金色神火囚禁的黑色魂魄被强行从珠内扯出，悬于大殿中央。
那魂魄扭曲挣扎，发出无声的咆哮，却无法挣脱那看似纤薄的金色火焰牢笼。
“师父？！”
一声凄厉的惊呼从琉羽口中发出，她挣脱侍女的搀扶，踉跄几步，脸上血色尽褪。
“怎么会是您！您不是……”
琉羽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整个人如遭雷击。
大殿之内，所有灵族将领闻言，无不骇然变色。
琉羽在众人震惊的注视下，指着那团黑色的魂魄，声音里带着哭腔与不敢置信。
“他……他是我的师父，也是前代灵界的统领，苻生大统领！”
“数千年前，他本该在与魔族的大战中……战死了啊！”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被揭穿了身份，那团黑色的魂魄不再挣扎，反而发出了刺耳的狂笑。
笑声在整个大殿回荡，充满了疯狂与得意。
“没错！是我！琉羽，我的好徒儿，你还是这么天真！”
苻生的魂魄在火焰中狂舞，声音尖利刺耳。
“战死？那种窝囊的死法，也配得上本座！”
他承认了一切，语气中是毫不掩饰的狂傲。
“我毕生所求，便是这世间极致的力量！什么灵族，什么三界安危，不过是绊脚石！”
“为了力量，我研究禁术，与魑魅为伍，又算得了什么！”
他的魂体猛地一震，黑气翻涌，声音里透出一种病态的兴奋。
“而我此生最完美、最杰出的作品，就是你的父亲，沈璃！”
“凤来！”
沈璃的身体猛地一僵。
“我骗他，利用他，将他那举世无双的天赋，炼化成了这世间第一个，也是最强的魑魅！”
“一个拥有自我意识的完美‘兵器’！我原本的计划，是让他为我夺取三界！哈哈哈哈！”
苻生癫狂的笑声，每一个字都化作利刃，剜着沈璃的心。
“住口！”
一直沉默跪地的墨方猛然抬头，双目赤红。
“你这个疯子！”
苻生不屑地瞥了他一眼。
“哦？我的小棋子，你也敢对我叫嚣了？”
在苻生疯狂的言语刺激下，墨方再也无法沉默。
他转向沈璃，眼中满是痛苦与挣扎。
“王爷……他说得对，我是魑魅后裔，是苻生安插在您身边的棋子。”
沈璃的心，又往下沉了一分。
“但，”墨方话锋一转，声音嘶哑却坚定，“我墨方，三百年前便已心属碧苍王！此生此世，只效忠您一人！”
“此次，我是故意违抗他的命令，想要护您周全，才会被他偷袭重创！”
“痴儿。”苻生对墨方的“背叛”嗤之以鼻，魂体中透出无尽的嘲弄，“你以为你的小动作，能改变什么？”
他狞笑着，环视殿中所有人，最终定格在沈璃身上。
“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偷袭灵都，逼你出来，不过是饵。”
“我真正的目的，是用我积攒了千年的魑魅之力，在荒野之上，狠狠地撞击墟天渊的封印！”
行止一直淡然的神情，终于变了。
“现在，封印已濒临破碎！”苻生狂笑，“被镇压在最深处的魑魅之主，我最完美的作品——凤来，即将彻底苏醒！”
“届时，他将彻底魔化，三界之内，神佛难挡！哈哈哈哈！”
“不……不是的……”
琉羽泪流满面，她摇着头，说出了最后的真相。
“不是这样的……”
“当年的凤来……他虽然被炼化为魑魅，却因为爱，生出了一丝人性……”
“他为了不让师父……不让苻生的阴谋得逞，为了保护我，保护灵界……”
“他是自愿进入墟天渊的！”
“他以自身为阵眼，镇压了墟天渊里所有的魑魅！”
真相如同一座大山，轰然压下，将沈璃所有的理智与坚强碾得粉碎。
父亲……
原来，他不是怪物。
原来，他是一位英雄。
“哈哈哈哈……感人至深啊！”苻生还在狂笑，“可那又如何？他马上就要变成一个只知杀戮的魔头了！我的大业，终将实现！”
“聒噪。”
一声清冷的低语，打断了苻生的狂笑。
是敖萱。
她似乎已经听腻了这个故事，脸上显出一丝不耐。
她对着那团黑色的魂魄，指尖轻轻一弹。
一缕纤细的金色火焰，慢悠悠地飘了过去，落在了苻生的魂魄之上。
“啊——！”
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骤然响起，又戛然而止。
金色的神火瞬间席卷了整个魂体，没有剧烈的燃烧，只有悄无声息的湮灭。
苻生最后的疯狂与得意，连同他存在于世间的所有痕迹，被那道火焰烧灼殆尽。
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彻底化为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