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示意身后六女停下。七人悬停空中。
张晋目光扫过前方空无一物的云海,声音平淡,却清晰地穿透虚空,回荡在天地之间:“出来吧,赵无归。既然来了,又何必藏头露尾,徒惹人笑。”
话音落下,前方虚空一阵波纹荡漾,五道身影缓缓浮现。为首一人,身着天渊城天卫特有的金色战甲,面容刚毅,眼神锐利如鹰,气息磅礴,赫然是一位炼虚中期修士!正是天渊城中以刚正不阿、执法如山闻名的赵无归!其身后四人,亦是化神初期到后期不等的好手,显然是赵无归的心腹。
赵无归被点破行藏,脸上并无尴尬,只有凝重与一丝复杂。他目光如电,直视张晋:“张晋,你既知是我,当知我来意。”
张晋看着他,眼神中带着一丝惋惜,摇头道:“赵天卫,你为人刚正,素有清名。张某虽与天渊城已无瓜葛,对此却也敬佩三分。只是没想到,今日你也会行这暗中尾随、拦路截杀之事。莫非,真要为赵桀、赵干那两个自作孽、死有余辜的废物点心,枉送了自己这条性命,毁了半生清誉?”
赵无归身后一名心腹怒喝道:“张晋!休得狂言!你杀害我赵家长老,叛出天渊城,罪大恶极!赵天卫今日便是来清理门户,拿你归案!”
张晋看都未看那人,目光依旧停在赵无归脸上,语气带着几分讥诮:“清理门户?拿我归案?赵天卫,这话你自己信吗?是城中哪些见不得光的老家伙,许了你什么好处,或是拿捏了你什么把柄,串掇你来的?他们自己不敢来触这霉头,便推你这把‘刚正不阿’的刀出来试锋?值得吗?”
赵无归脸色微变,嘴唇动了动,却没有立刻反驳。张晋的话,显然戳中了一些隐秘。
张晋叹了口气,语气转为沉重,声音传遍四方,也传入赵无归及其手下心神深处:“赵天卫,你我都心知肚明,人、妖两族在这灵界万族之中,处境本就艰难,强敌环伺。据我所知,魔界入侵之大劫,距今已不足四千年!四千载光阴,于你我而言,不过一次长关。大劫之下,生灵涂炭,界域倾覆便在眼前!值此存亡之际,尔等不想着如何整合力量,应对浩劫,却还有心思在此搞这些内斗倾轧、排除异己的勾当!非要等到魔焰滔天,刀斧加身,才知悔悟吗?!”
他字字如锤,敲在赵无归心上。魔界大劫,乃是灵界高层秘辛,赵无归身为天卫统领,自然知晓一二。此刻被张晋当众道出,更点明时间紧迫,让他心神剧震。他想起了城中某些长老对张晋的忌惮与必杀之心,更多的却是出于私利与权位,而非真正为了人族大义。自己此次前来,虽有族中压力,但内心深处,何尝没有一丝“此子桀骜,当诛”的念头?与那迫在眉睫的界域大劫相比,这些恩怨,显得何等渺小与可笑!
赵无归的脸色变幻不定,握着剑柄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他身后四人,也被张晋话语中的信息所慑,面面相觑。
张晋看着他挣扎的神色,知道火候已到,最后说道:“赵无归,带着你的人,回去吧。告诉那些背后之人,我张晋行事,但求问心无愧。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再有人不开眼,前来寻衅,休怪张某剑下无情。至于魔劫之事,信不信由你。好自为之。”
说罢,张晋不再看他,转身对六位道侣温和道:“我们走吧。”
七人化作遁光,继续向南,仿佛只是途中遇到一阵无关紧要的清风。
赵无归僵立在原地,望着那七道消失在天际的遁光,脸上青红交错,最终化为一片灰败与深深的羞愧。他猛地一拳砸在身旁虚空,气劲爆开,却无声无息。
“统领……”一名心腹小心翼翼上前。
“走!”赵无归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声音沙哑,带着无尽的疲惫与自嘲。他率先转身,化作遁光,向着天渊城方向疾驰而去,背影竟有几分仓皇落寞。他败了,不是败在修为,而是败在了格局与心境。今日之事,将成为他道心上的一道裂痕,亦是一记警钟。
远方,张晋神识感知到赵无归离去,微微摇头。他并非嗜杀之人,能兵不血刃化解一场争端,最好。至于那魔界大劫,他并非信口开河,系统信息结合原着,时间确实所剩无几。留给这灵界,留给他提升实力的时间,不多了。
逍遥之路,前方仍有风雨,亦有更加壮阔的风景。
赵无归化作一道黯淡的遁光,疾驰在返回天渊城的路上。风声在耳边呼啸,却吹不散他心头的沉重与翻腾的思绪。他面色铁青,嘴唇紧抿,脑海中不断回响着张晋的话语,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道心之上。
“我赵无归一生,自问行事光明,秉公执法,以求无愧于心,无愧于天渊城栽培。可今日……我做了什么?”他心中一片冰凉。“我竟真的听信了那几个老家伙的蛊惑,说什么‘此子桀骜,目无尊长,若不早除,必成心腹大患’,说什么‘为赵桀长老讨回公道,维护天渊城威严’……全是狗屁!”
他想起了那几个长老私下找他时,那副忧心忡忡、仿佛一切为了人族未来的虚伪嘴脸,又想起了他们隐晦许下的资源倾斜和职位承诺。当时只觉得是为公义,为家族,现在想来,自己何其愚蠢!分明是被人当了枪使!
“张晋说得对……魔劫不足四千年!这是何等紧迫!我身为天卫统领,不思整军备战,却为了一己私怨和些许蝇头小利,来截杀一位潜力无穷、实力强横的同族修士!若真动起手来,且不说胜负难料,即便胜了,也是自断臂膀,亲者痛仇者快!我……我简直愧对‘天卫’二字!”
一股强烈的羞愧和自责令他几乎喘不过气。张晋最后那句“好自为之”,更像是一记无声的耳光,抽得他脸上火辣辣的。他引以为傲的“刚正不阿”,在真正的格局和生死存亡的大义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和狭隘。这一次,他输得彻底,不是输在修为神通,而是输在了眼界和心境。
“此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赵无归眼中闪过一丝厉色,“那些老东西,必须给他们一个警告!天渊城,不能再这么内斗下去了!”他加快了速度,心中已有了决断,回去后定要将魔劫之事再次郑重提出,并严查背后撺掇之人。
天渊城,长老议事殿偏殿。
金越禅师与雷罗真人相对而坐,脸色都极为难看。他们刚刚收到心腹密报,得知赵无归竟被人串掇去找张晋麻烦,且已铩羽而归。
“糊涂!赵无归此人,平日里还算明白,怎此次如此昏聩!”雷罗真人脾气火爆,一掌拍在玉桌上,震得茶杯乱跳,“魔劫将至,正是用人之际!张晋此子,虽行事乖张,但实力超群,潜力巨大,若能引为正道,乃是我人妖两族一大助力!那些蠢货,整天就知道争权夺利,排除异己,简直鼠目寸光!”
金越禅师捻动佛珠,眉头紧锁,叹息道:“阿弥陀佛。雷罗道友息怒。赵无归此番,怕是也身不由己。城中某些势力,对张晋忌惮太深,尤其是赵家……唉,只是他们忘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大劫面前,个人恩怨、派系之争,皆应放下。”
他沉吟片刻,眼中闪过睿智之光:“张晋此人,吃软不吃硬。强行逼迫,只会适得其反。既然赵无归此行未起冲突,反被点醒,或许是个契机。我等不妨示好于他,结个善缘。”
雷罗真人目光一闪:“你的意思是?”
金越禅师取出一枚空白玉简,神识沉入,迅速刻画起来:“我二人早年游历灵界,乃至周边几处险地、秘境,都曾涉足。便将我等所知的最详尽灵界地图,以及一些险地注意事项、可能存在的机缘之地,整理一份,派人给张晋送去。既不涉天渊城机密,又能助他游历,算是表达我等的歉意与善意。但愿他能明白,天渊城中,并非全是蝇营狗苟之辈,亦有人心系大局。这份人情,或许将来关键时刻,能有所用。”
雷罗真人点头赞同:“此计甚好!总比那些蠢货整日想着打打杀杀强!”
很快,一枚记载着远比市面流传详细得多的灵界地图与两位合体修士游历心得的玉简,被一名心腹弟子秘密携带着,出城向南,追寻张晋的踪迹而去。
与此同时,天渊城西区,赵家商行深处密室。
气氛压抑。家主之位空悬,自从赵桀陨落,赵家在天渊城的地位一落千丈。现任主事者,是赵桀之子,一位元婴后期修士,名为赵芮。他面容阴鸷,眼中充满了仇恨与不甘。
“父亲、叔祖……不能白死!”赵芮咬牙切齿,下方几位赵家核心长老皆默然。他们尝试借助城中与赵桀交好的势力施压,甚至说动了赵无归,却依旧奈何不了那张晋分毫,反而碰了一鼻子灰。
“天渊城这边,是指望不上了。金越、雷罗那两个老家伙明显偏袒外人!”一位长老恨声道。
赵芮眼中闪过一丝狠毒:“幸好,我赵家根基,并非全在天渊城!圣岛之中,还有一位族叔祖在!”
他小心翼翼地从密室暗格中取出一张通体漆黑、刻画着复杂银色符文的灵符——万里传音符,品质极高,足以跨越大半灵界传讯至圣岛。
赵芮将神识沉入符中,将赵桀、赵干被杀,天渊城长老会态度暧昧,以及张晋的修为、神通特征等信息烙印其中,尤其强调了张晋身怀疑似克制五行、专破邪魔的诡异神通,以及强悍无比的肉身。
最后,他注入法力,语气悲愤地恳求:“……族叔祖!桀祖父与干叔父死得冤啊!那恶贼张晋,仗着神通诡异,藐视我赵家,更视圣岛威严如无物!如今更是叛出天渊城,流窜蛮荒!恳请叔祖念在同族血脉,出手擒杀此獠,振我赵家门楣,以慰桀祖父在天之灵!”
“嗡!”
传音符银光大盛,化作一道细微流光,穿透密室禁制,瞬间消失在天际,朝着遥远的人族圣地“圣岛”方向而去。
赵芮望着传音符消失的方向,脸上露出狰狞之色:“张晋……任你神通广大,得罪了我赵家,逃到天涯海角,也难逃一死!合体后期的族叔祖出手,看你还能嚣张到几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