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重的黑暗迎面扑来,仿佛一头沉默的巨兽张开了吞噬一切的嘴。
诡异而陌生的环境,让姜离下意识地向林风靠拢了半步,握着剑柄的右手绷得更紧了。
她不怕战斗,但这种未知和死寂带来的压抑感,让她本能地寻求着身边这个男人的庇护。
林风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紧张,反手牵过她微凉的手掌握在掌心。
他的手掌温暖而干燥,一股安定的力量顺着接触的皮肤传递过来。
“拿着。”
他另一只手在空中一抹,一支军用强光手电凭空出现,塞进了姜离的手里。
“啪”的一声,刺目的光柱瞬间撕裂了前方的黑暗。
而那个年轻的翻译官,则像被抽掉了骨头一般,靠在大门外的山壁上瑟瑟发抖。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无数个念头在疯狂搅动。
跑?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被更深层次的恐惧死死压了下去。
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敢转身,下一秒就会像那些野兔和野猪一样,凭空消失,或者像他的同伴一样,被种进地里。
在未知的危险和已知的神魔之间,他只能选择后者。
他咬了咬牙,忍着断腕处传来的阵痛,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过那道被切割开的门洞,钻进了庇护所内部。
他不敢靠近那两个如同杀神般的身影,只能将后背紧紧贴着冰冷坚实的合金墙壁,一点点地向前挪动。
只有这冰冷的触感,才能给他带来一丝虚幻的安全感。
强光手电的光柱扫过,将通道内的一切照得纤毫毕现。
地面上,满是杂乱干涸的脚印,深浅不一,还有几道宽大的车轮印迹,一直向着黑暗的深处延伸。
通道两旁散落着各种被丢弃的杂物,一只脏兮兮的儿童鞋,一个被踩扁的罐头,还有几件破旧的衣物,看上去就像经历了一场无比仓促的大撤离。
林风走到墙边,按下了灯光的开关,没有任何反应。
庇护所内部的通道错综复杂,四通八达,墙壁上挂着已经不再发光的指示牌,上面标注着“生活区A”、“仓储区”、“医疗中心”等字样。
整个空间大得惊人,即便以林风如今的精神力,也无法将感知瞬间覆盖所有角落,那样消耗太大。
他索性将感知范围缩小到周身百米,像一个移动的雷达,稳步向着庇护所的核心区域走去。
翻译官跟在十米开外,每一步都走得胆战心惊。
他发现,前面那两人走得不快,却总能精准地避开地上的所有障碍物,仿佛在自家后花园散步。
而他自己,却在黑暗中好几次被杂物绊倒,摔得鼻青脸肿。
很快,三人来到了一扇巨大的双开式金属门前。
门楣上方,“中央控制室”五个大字依稀可辨。
也是在这里,他们终于发现了第一处激烈的冲突痕迹。
厚重的金属大门紧紧闭合着,但门板和周围的墙壁上,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弹孔。
大大小小的弹坑层层叠叠,几乎找不到一块完好的地方。
墙角和地面上,大片大片干涸的血迹已经变成了触目惊心的暗黑色。
可以想象,这里曾经爆发过一场何等惨烈的攻防战。
林风没有丝毫犹豫,抬脚便踹在了大门上。
“砰!”
一声巨响在死寂的通道中回荡,被锁死的门锁瞬间崩断,金属大门向内敞开。
一股浓烈的焦糊味混杂着某种油脂燃烧后的恶心气味,从门后扑面而来。
控制室内部一片狼藉,所有的控制台、服务器和屏幕都被大火焚烧过,只剩下一地漆黑的残骸和扭曲的金属架子。
墙壁被熏得漆黑,地上覆盖着厚厚一层灰烬。
纵火者显然不想留下任何有用的线索。
“他们毁掉了这里所有的监控和通讯记录。”
姜离皱着眉,用手电扫视着这片废墟。
林风的目光在废墟中扫过,点了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似乎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走,去别的地方看看。”
他转身继续向庇护所深处走去。有了中央控制室这个坐标,他已经大致判断出了其他功能区域的方位。
绕过几条岔路,他们来到了一处标示着“能源区”和“垃圾处理中心”的区域。
空气中的那股焦糊味和腐败气息变得更加浓郁了。
最终,三人在一扇巨大的金属闸门前停下了脚步。
无比诡异的是,这扇挂着“垃圾焚烧间”的闸门,却被牢牢实实挂了好几把大锁。
而那股令人作呕的气味,源头就是这里。
姜离的脸色已经有些发白,她捂住了口鼻,眼中满是厌恶。
而跟在后面的翻译官,更是扶着墙壁,干呕了起来。
林风面无表情,寒光扫过,几把厚重的大锁瞬间断裂,跌落在地。
“哗啦啦……”
沉重的金属闸门被无形的大手推开,露出了后面更加深邃的黑暗。
手电的光柱照了进去。
入眼的便是一间巨大控制观察室,几面高大的玻璃窗隔绝了后面的焚烧间。
观察室的尽头,是一个深陷地下的巨大坑洞,坑洞上方,连接着粗大的金属管道,显然就是焚烧炉的投料口。
而此刻,玻璃窗后的焚烧间内,却堆满了小山般的……东西。
那是一座由无数焦黑的人形物体堆砌而成的“尸山”。
光柱所及之处,尽是蜷曲、焦黑的肢体。
有的保持着临死前挣扎的姿态,有的则像垃圾一样被随意地堆叠在一起。
他们大多体型瘦小佝偻,从一些尚未被完全烧毁的、破碎的衣物残片上,还能勉强分辨出,那大多是属于老人的服饰。
这所谓的垃圾焚烧间,俨然是一个专门用来处理“无用人口”的屠宰场。
姜离怔怔地看着眼前这地狱般的一幕,握着手电的手在微微颤抖,眼中燃烧起熊熊的怒火。
她见过死人,也亲手杀过人,但如此大规模、如此惨无人道的对老弱妇孺的屠杀,彻底击穿了她的心理底线。
“畜生!”
两个字从她牙缝里挤了出来,带着彻骨的寒意。
而那个翻译官,在看清里面景象的瞬间,双腿一软,彻底瘫倒在地。
他双眼圆睁,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而缩成了针尖大小,嘴巴大张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
林风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那座尸山,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但眼神却深邃得如同万年不化的寒冰。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了地上那个已经吓得屎尿齐流的翻译官身上。
“你们的长官,还有你们那些所谓的流亡部队,现在都在岭北庇护所,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