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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靠着车窗眯瞪了一个多钟头,直到司机开到酒店才把他晃醒。
薛仁不像远那么讲究,在义阳就订了七天房。远倒无所谓,有床能躺就行。
就是办入住时被人认出来了,整得挺尴尬。
薛仁听说远到了酒店,赶紧从外面赶回来碰头。
说了全报销还这么抠搜,义阳缺五星级酒店?
能睡不就得了,叨叨啥。
那个王勇什么来路?查他公司发现过猫腻没?
薛仁往床上一瘫:屁都没查出来。就那批材料是王勇早年进的货,后来发现不达标就堆仓库了。我个搬砖的哪懂这些,还是听跟着王勇的老师傅扯闲篇才知道材料有问题。
该不会这孙子就想把烂材料糊弄上用吧?
警方也是这推测。不过得等审完王勇才能定论。
那还不赶紧抓人?
得等劣质建材检测报告出来才能动。
这办案流程一环扣一环的,远听得直翻白眼。
事情已经这么明显了,直接抓人不行吗?
王勇最近有逃跑的动向吗?
远哥,我的好大哥,我这几天都在工地搬砖,连工头都没说上几句话,哪知道王勇在忙什么。
行吧,可能我对你要求太高了。
远实在想不明白。
怎么会有人能 ** 到这种地步。
远建的可是特殊教育学校,校名里还带着两个字。
那个王勇就不怕遭报应吗!
远哥,还有个情况得跟你说说。
禾苗慈善基金会现在人心浮动,我觉得你应该去一趟。
至少安抚一下大家。
你现在既不说明情况,又把他们晾着不管,以后再出问题他们还是会乱。
远冷笑一声。
轮得到你来教我做事?
说完就站起身。
你去哪?
去基金会看看!
义阳没什么像样的写字楼,慈善基金会也不需要太讲究。
就在一栋十几层的普通写字楼里。
禾苗慈善基金会包了整层,但员工还不到五十人。
平均每人能有十多平米的办公区域。
远没提前通知,跟着薛仁直接过来突击检查。
进门就感觉整个办公区气氛压抑。
靠,没人你叫我来检查,检查个鬼!
灯全关着,窗帘都拉着,整个楼层黑漆漆的。
难怪觉得压抑。
呃...远哥对不起,我忘了今天是国庆节。
远气得想揍薛仁一顿!
不过他马上给钱一打了电话。
喂,钱一。
总您找我?
我在义阳,让禾苗慈善基金会全体成员今晚八点到瀚景宫聚餐!
好的,我马上逐个通知。
远干脆利落地挂断电话。
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不就是想见员工吗?放假又如何!
远哥,瀚景宫五十多人,这顿可不便宜。
人心不稳时,花点钱稳定军心算什么?以后还指望他们为基金会拼命。
行吧。
远带着薛仁直奔瀚景宫。
国庆期间酒店宴席爆满,义阳人重视红白喜事,国庆全是婚宴,远还顺手抓了把喜糖。
前台姑娘表示今日已无空位。
远亮出微信余额七位数,要求见负责人。
看到数字的瞬间,前台瞪圆眼睛捂住嘴,急忙联系大堂经理。
远哥你这炫富太直白了。
薛仁酸溜溜地看着前台姑娘直勾勾的眼神。
这叫用最有效率的方式解决普通人头疼的难题。
其实远单纯想装个逼。
戴着口罩是怕影响新人婚礼。
好在有钱任性,能用钞票撑场面。
这就是格局!
大堂经理三分钟内现身,人民币的魔力展露无遗。
先生要订今晚的宴席?
六桌,五十五人左右。
经理露出职业化的歉意笑容:实在抱歉,今天所有厅都订满了。
薛仁阴险地勾起嘴角,暗想金钱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然而远并未顺着大堂经理的话题继续,转而询问起其他细节。
你们这里最贵的宴席套餐是什么价位?
瀚景宫大酒店九人宴最高档是8888元,若需升级酒水需额外付费。当然若您想在包厢享用顶级服务,我们还有几间空置的贵宾厅。
远摆了摆手,他坚持要和员工们在宴会厅共进晚餐。
就订宴会厅,六桌全按8888元的标准来。
您确定选择这个档位?
确定。
这家酒店最基础的宴席仅需666元,还不含酒水。
但除了包厢客人外,从未有人在宴会厅点过顶级套餐。
请您稍候,我这就去安排。请问具体用餐时间是?
晚上八点整。
好的,先带您去包厢休息。
薛仁冷眼旁观着大堂经理判若两人的态度转变。
起初这位经理只是想来结识富豪,根本没指望能做成生意。
谁知远开口就要顶级宴席,经理立刻换了副嘴脸。
先前推说办不到的事,转眼都能协调了。
在四人包厢里,远和薛仁品着顶级毛尖,悠然自得。
不到半小时,经理就回来汇报:
先生,刚好有个生日宴临时取消。那个厅能容纳七十人,您看合适吗?
远微微颔首。
就那里。
请您先支付定金,后厨马上备菜。
直接付全款吧,省得刷两次卡。
远随手甩出一金卡。
姿态虽傲慢,经理却笑得愈发殷勤。
薛仁暗骂一声该死的吸血鬼!
大堂经理刷完卡便退出包厢,还吩咐人送来果盘和坚果。
简直就差安排几个姑娘来伺候远和薛仁了。
远哥,待会儿见到禾苗慈善基金会的人,你准备怎么表态?
表什么态?
总得说几句场面话稳定人心吧。
我个十八岁的毛头小子,说话能顶什么用。
晚上让钱一宣布这个月工资翻倍,年终奖也翻倍,比什么废话都管用。
远向来务实。
钱一和赵凡七点准时赶到。
两人直奔远的包厢,钱一沉默不语,赵凡却在旁边喋喋不休地解释。
吵得远脑仁疼。
远倒不是讨厌赵凡,只是觉得若此事与基金会无关,根本没必要低声下气。
既然问心无愧,解释个什么劲?
要是仇家这副怂样,远或许会暗爽。
但赵凡是自己人,当老板的既不希望员工太嚣,更看不惯畏首畏尾的做派。
老赵,别跟我扯这些。
要真和你们有关,解释再多也是白搭。
警察都还没定论,你慌什么?
总,我敢保证基金会上下绝没人参与这事。
赵凡走后,钱一斩钉截铁地说道。
他半句解释都没有,反而给出笃定的结论。
警察都没查明白,你哪来的把握?
远虽心有同感,还是想听听缘由。
负责审核山城建筑资质的宋美茹,是我们这儿工龄最长的员工。
她女儿先天聋哑,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三年前我们去帮扶时,还是邻居帮申请的。
街道办工作人员认为她需要援助。
那时我的公益项目刚启动不久,她家大概是我走访的第三户听障儿童家庭。
我们几名志愿者抵达时,她牵着女儿笔直地站在巷子尽头。
起初我没在意这个细节,直到后来接触更多帮扶对象,才明白那是她在竭力维护最后的体面。
母女俩的衣裳虽显陈旧,却浆洗得清爽板正,若不细看根本想不到这是要靠救济金度日的家庭。
中午她执意招待我们吃饭,席间气氛融洽,只字未提任何求助的话语。
临别时她眼里的倔强,至今仍是我见过最动人的光芒。
事后从街道办得知,她失去稳定工作的原因,是坚持要带着女儿上班。
家里早没了丈夫,离异后亲戚们也断了往来。
义阳当地没有专门的听障儿童帮扶组织,更重要的是她始终相信凭自己能养育好女儿。
后来我筹建慈善机构时,第一个就想到了她,如今她们母女都在基金会工作。
薪资虽微薄,但小姑娘终于有了同龄玩伴。
现在她是禾苗基金会审核组的负责人,女儿将来也能在禾苗爱心小学就读。
这样的母亲,怎么可能有问题?
钱一的叙述让远眼前浮现出鲜活的身影。
薛仁听得眼眶发热。
相似的经历让他更能体会这份坚韧。
远忽然意识到钱一的聪慧之处。
我明白了,今天这顿饭本就不是兴师问罪。
确实如远所言,他通过薛仁了解到基金会员工情绪波动,此行只为安抚。
钱哥,远哥早交代过了,这个月全员双薪,年终奖也翻倍。
钱一略显意外,毕竟深夜查资料时,他分明听出远电话里的怒意。
哎呀,给钱就不必了吧,请大家吃顿饭就挺好。
光请客不给钱,别人还以为咱们摆的是鸿门宴呢。
窗外天色已暗,时针即将指向八点。
远一行人离开包厢,朝宴会厅走去。
瀚景宫大酒店的经理早已候在门口,见远过来连忙询问:先生,人齐了就直接上菜吗?
上菜吧,这个点大家都饿了。
宴会厅里多数人都是头回见到远本人,不过都认得他。网上视频满天飞,微博热搜也常见他的身影。作为禾苗慈善基金会的幕后金主,自然比路人更受关注。
老钱、老赵,让大家放开了吃,别拘束。
基金会员工以年轻人为主,这种聚会机会不多,加上都以为是来问责的,难免紧。
远和薛仁在主座落座,两人也倍感压力,尤其是薛仁。十八岁的肩膀哪扛得住这般重担。
薛仁,一桌八千八百八十八,你光看不吃等啥呢!
远哥,那两瓶白酒就值七千,直接开喝吧。
要化解尴尬,喝酒最见效。
两瓶酒全开,给在座男士各满上一杯。
兄弟们直接开始,酒不够让酒店再搬。今天不走基金会的账,还愣着干啥?国庆中秋双节,我把你们从家里叫来,要再不吃好喝好,你们不得怨我耽误团圆?
远实在受不了这群比他年长的人扭捏作态。
钱一这时也起身道:都听总的,放开吃喝。建材不合格那事大家别操心了。
事情已经解决了,基金会资金没有受损,警方很快就能追回工程款,大家不必担心。
国庆假期结束后,我们再加把劲,把耽误的进度赶回来就行。
总刚才通知我,十月份工资翻倍,年底奖金也翻倍!
一个个还苦着脸干什么?
钱一的话比远更有效,五十多名员工听到加薪消息,立刻热闹起来。
薛仁,去问问酒店经理,今天国庆中秋双节,肯定有高档月饼礼盒,准备六十份。
如果酒店没有,就让他们现买或者联系商家送货。
吃完饭每人发一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