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门云渺子盘坐主位，气定神闲，一派仙风道骨。
只是那双老眼深处，似乎藏着一丝“徒弟啊，这次真得拿你去填坑”的意味。
秦长生一脚踏进大殿，立刻规规矩矩抱拳行礼：“弟子秦长生，拜见掌门师尊！”
云渺子笑眯眯点头：“来了啊，来得正好，我正有个……小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秦长生心里一咯噔：“小事？上次您说‘小事’，我差点被天尸宗炼成标本！”
他赔笑：“掌门，什么小事啊？”
云渺子摇头，语气平静得像在谈天气：
“北漠族可汗涅赫，率三十万铁骑南下，攻入大云国，形势危急。”
秦长生当场石化。
“三十万？掌门，您这叫‘小事’？这要是大事，您是不是打算让我去灭神界啊？”
云渺子接下来的一句话，让他脸色一变——
“北漠族背后有玄冥殿撑腰。”
秦长生一听脑袋嗡的一声：
“玄冥殿？那不是咱天玄宗老对头吗？那这不是修仙界大战要开了？”
云渺子慢悠悠地喝了口茶：
“按照修仙界的规矩，先天以上修为不得参加凡俗战争，否则会引发修仙界大乱。”
秦长生笑逐颜开：“哈哈，那就好，您老安心闭关，我去种花种草。”
云渺子转头盯着他，缓缓吐出一句：
“不过你不在此限。”
秦长生整个人僵住，笑容瞬间石化：“……啥？”
云渺子一脸慈祥：“你才后天七层，严格意义上……还算凡人。”
秦长生脑袋一歪：“师尊您别乱定义啊！我好歹也是先天预备役啊！”
云渺子不紧不慢地说：“所以，这事你去，便不违仙门之约。”
“为师思来想去，若要派出天玄宗之人助大云国抵御北漠铁骑……你最合适。”
秦长生瞬间愣住，仿佛听到自己心底传来一声断裂——“咔嚓”。
“掌门，我……合适？您确定不是合‘适合死’的那个‘适’？”
云渺子继续平静道：“我想让你带五千后天修为的杂役弟子前去助战。”
秦长生差点没直接跪地磕头：
“掌门，您这不是派弟子上战场，是派人去做历史注脚啊！”
“数十万铁骑，您让我带着一群厨子、洗碗工去和铁骑拼命，是不是有点太看得起我了？”
云渺子笑眯眯道：
“徒儿，你是我亲传弟子，又身怀奇遇，胆识过人，机缘深厚。”
“此去疆场，不但能磨砺心性，更是功德无量！”
秦长生苦着脸：“掌门，我功德还没攒够呢，这一去怕是要直接‘德满归西’啊！”
云渺子神情不变，继续念叨：
“若北漠族得逞，数十万铁骑南下，屠城灭国，天下苍生皆陷涂炭。”
“若你能以一己之力稳住局势，为师必定为你在宗门立功碑一座——上书‘天玄宗第一勇士’！”
秦长生眼皮狂跳：“掌门，这个‘勇士’听起来怎么像‘烈士’前一秒的称号？”
云渺子神情忽然柔和下来，长叹一声：
“长生啊，师父并不强求你答应。毕竟你是我唯一的亲传弟子。你若不愿，我不怪你。”
秦长生心里一紧：“完了，这语气怎么像要写悼词前的铺垫？”
云渺子微微一笑，继续说：
“不过，你若真愿意出战，宗门上下皆以你为荣。”
“你的名字，会被写进宗门史册——当然，若你战死了。”
秦长生嘴角狂抽：“师尊，您这话不吉利啊！我还没答应呢，您就提前给我立传？”
云渺子一脸慈祥：“生死由命，去不去，由你自己决定。”
秦长生还在犹豫要不要答应出战，右相沈昭忽然取出一封信，双手奉上。
“秦堂主，这是……云瑶瑶公主的亲笔信。”
“谁？”秦长生的心一紧，像被雷劈。
他本能地往后退半步：“她、她还记得我？她不是早该恨死我了吗？”
云渺子一旁轻咳：“她不但记得，还惦记得很深。”
秦长生嘴角一抽：“掌门您这话听着怎么像是催债呢？”
他接过信，信封上仍是当年熟悉的凤印，金线绕封，一如那位曾为他哭得梨花带雨的少女。
秦长生轻轻拆开信封，几行娟秀小楷映入眼帘，字迹纤细如兰，却被泪痕点点模糊。
“秦郎：父皇病重，北漠铁骑南侵，边关三破，山河将碎。”
“我日日登楼望北，只盼天边有一抹青衣归来。”
“当年你拒我于花下，言修仙问道，不染凡尘。瑶瑶不怨你，只怨自己今生无缘，再难同行。”
“若我大云覆灭，瑶瑶愿与国同殉；若尚存一线生机，我愿以此身，守你要守的天下安宁。”
“但若你仍记得我半滴泪，请救大云国——救我。”
“——瑶瑶泣上。”
墨色被泪水晕开，仿佛每一笔都写在她的心口。
秦长生怔怔看着那最后一行，仿佛能听见她写下时那一声压抑的啜泣。
那一刻，他胸口一紧，仿佛有一柄剑，从信纸穿进了心。
“这女人……”他喃喃道，“以前我救她，她哭；我拒她，她更哭；现在她写信，还能让我哭。”
沈昭肃然起身，拱手一拜：“公主殿下……真情可鉴。”
云渺子沉默片刻，目光深沉如雾，终于轻叹：“徒儿，生死由汝，不必强求。”
秦长生抬起头，嘴角微微抽动，神情复杂。
“师父，我本不想当什么英雄……”
他顿了顿，低声一笑，“可这情债太贵，拖不起。”
他缓缓起身，眼底的笑意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决绝的光。
“行吧，云瑶瑶——你求我救天下，我救。”
“不是为了大云，也不是为了黎民苍生。”
“我就还你一封信的情，一滴泪的债。”
说罢，他将信细心折好，收入怀中，手掌在心口轻轻一拍。
“这一滴泪——我收下了。”
他仰头看向窗外天光，苦笑着挠了挠下巴：
“修仙太清苦，也该出去活动活动筋骨。顺便嘛……还个情债。”
云渺子看着他，嘴角露出几分笑意：“那你打算怎么还？”
秦长生叹了口气：“修仙千难，欠情更难。这一回啊，我是真得——用命还情，用拳还债。”
云渺子微微颔首，语气淡然而沉重：“好徒儿，去吧。此行若生，便是天玄宗之英；若死——”
秦长生抢过话头，咧嘴一笑：“那我就成情圣了呗。”
云渺子失笑，抚须叹道：“你这张嘴，死都能说成笑话。”
秦长生转身，望向南方，神色忽然变得认真。
“瑶瑶——你放心。”
“这一趟，我不救天下。”
“我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