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屑簌簌落进衣领时，安燠正踮着脚去够洞顶垂落的冰晶棱。
程砚扛着九齿钉耙站在她身后，宽大的衣袖被阴风吹得猎猎作响，却仍分出半只手虚虚护在她后腰——倒不是怕她摔着，主要是怕她够到冰晶后手滑，再把人家遗迹核心的宝贝戳出个窟窿。
“系统，这地儿能签到不？”安燠指尖刚碰到冰晶，凉丝丝的触感顺着指腹爬上来，耳侧便响起机械音：“叮——检测到宿主于‘堕仙遗迹核心’停留满三十分钟，触发特殊签到。奖励：记忆共鸣符（可稳定残魂回溯，防精神震荡）。”
“得嘞。”她勾唇笑，转身时正撞进程砚怀里。
男人身上带着松木香混着点蜜甜，是他今早新酿的桂花蜜蹭在衣襟上了。
安燠耳尖发烫，刚要退开，就见程砚低头用指节蹭了蹭她发顶：“当心脚边的符文，刚才我用钉耙扫过，这石砖底下埋着引雷阵。”
话音未落，地面青纹突然大亮。
安燠被他拽着踉跄两步，后背抵上冰凉的石壁，却见程砚单手撑在她身侧，另一只手挥起钉耙砸向地面——钉齿入石的瞬间，整座石室发出闷吼，中央悬浮的水晶球“嗡”地震颤起来，幽蓝光芒如活物般窜向四壁。
“那是记忆晶石！”安燠眼睛一亮。
她曾在青丘古籍里见过记载，上古大能陨落前会将记忆封入晶石，若有缘人能共鸣，便可窥见往事。
程砚收回钉耙，指腹蹭了蹭她发间翘起的狐毛（化形未稳时总爱冒出来）：“你且站远些，我感觉这玩意儿……”他顿了顿，喉结滚动，“像在等你。”
安燠没反驳。
自打进了这遗迹，她心口就一直发烫，那是隐世狐仙血脉在共鸣的征兆。
她深吸口气，抬脚走向晶石，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直到指尖触到那团幽光，整个人突然被拽进黑暗。
“夫人！”程砚扑过来要抓她，掌心却只碰到一片虚无。
他急得耳朵直抖（熊耳在发间若隐若现），刚要运起守山大神的法力强行破阵，就见晶石光芒大盛，一道半透明的影子从光里飘了出来。
那是个穿月白道袍的男人，眉骨高挺，眼尾泛红，左眼角有颗泪痣——正是玄真子。
但下一刻，画面扭曲。
安燠发现自己站在云端，脚下是火海翻涌的人间。
月白道袍的男人跪在焦土上，怀里抱着具染血的白衣尸体。
尸体面容模糊，却有一缕银发垂落，像极了她在青丘祖祠见过的，隐世狐仙的画像。
“师父！”玄真子的声音带着哭腔，“他们说您堕仙，说您屠城……可我知道，是您用命引开天雷，护了这一城百姓！”他将脸埋进尸体肩窝，“您为何不解释？为何要我亲眼看着您被斩仙台劈成碎片？”
白衣人突然动了动。
安燠屏住呼吸，见那尸体缓缓抬手指向玄真子眉心——不是攻击，而是轻轻点了点，像是在安抚。
“程砚，你看！”程砚不知何时也进了记忆，此刻正抓着她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衣袖传来，“那银发，和你祖祠画像上的……”
“嘘——”安燠捏了捏他手背。
画面里，玄真子突然浑身剧震，像是被什么力量强行拽离。
他望着逐渐消散的白衣人，突然狂笑起来，笑声里混着哭腔：“好！好个天道公允！我玄真子今日起，便替您看这世道——看那些满口仁义的神仙，是否真比您这‘堕仙’干净！”
记忆突然碎裂。
安燠踉跄两步，被程砚稳稳捞进怀里。
她抬头，正撞进他泛红的眼底：“夫人，那白衣人……是不是你前世？”
安燠没说话。
她摸出怀里的青丘玉牌——这是她穿书时就带着的，此刻正发烫，烫得掌心发红。
玉牌上的纹路突然流动起来，浮现出一行小字：“隐世狐仙，与堕仙君同游三百年，共斩妖龙于苍梧。”
“原来我前世……”她声音发颤，“是他的友人。”
程砚把她抱得更紧了些，下巴蹭着她发顶：“所以玄真子当年误会堕仙，以为是他屠城，后来发现真相，才会……才会对‘妖’有执念？”他想起之前玄真子带人围剿玉面洞时说的“妖天生带煞”，突然攥紧了拳头，“他把对天道的恨，都撒在妖怪身上了。”
安燠突然笑了。
她仰起脸，鼻尖几乎碰到程砚的：“那我前世被灭口……”
“是他怕你说出真相。”程砚替她说完，眼底翻涌着戾气，却在触及她眼睛时软下来，“但现在有我。”他从衣襟里摸出个油纸包，塞到她手里，“刚才在洞外摘的野蜜橘，甜的。”
安燠拆开纸包，蜜橘的甜香混着程砚身上的蜜味涌出来。
她咬了一口，突然噗嗤笑出声：“你啊，什么时候都记着塞吃的。”
“那不然呢？”程砚挠了挠头，耳尖泛红，“我夫人要是饿肚子，那肯定是我这个山神当得不合格。”
晶石突然再次震颤。
安燠转头望去，见那幽蓝光团里，又浮现出半幅画面：堕仙君临终前，将半块玉珏塞进白衣人手里，口型分明是“护好它，等小砚”。
程砚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突然浑身一震。
他摸出自己脖子上的玉珏——那是守山大神的信物，一直用红绳系着，此刻正和安燠手里的青丘玉牌共鸣，发出暖黄光芒。
“原来……”安燠望着两块玉珏严丝合缝地拼在一起，抬头看程砚，“我们早就是一路人。”
程砚没说话。
他低头吻了吻她发顶，熊耳在发间抖了抖：“以后也是。”
洞外突然传来系统提示音：“叮——检测到宿主触发‘宿命重逢’隐藏剧情，反向努力惩罚暂时关闭。温馨提示：当前最值钱物品为程砚送的蜜橘，建议珍惜。”
安燠噗嗤笑出声，把最后一瓣蜜橘塞进程砚嘴里。
男人含着橘子，眼睛弯成月牙：“甜。”
“废话，我选的能不甜么？”她戳了戳他胸口，却在触及他心跳时放软了动作，“程砚，我们去会会玄真子吧。这次，我要替前世的自己，也替堕仙君，讨个公道。”
程砚把钉耙往肩上一扛，笑得像只偷到蜂蜜的熊：“好。我扛钉耙，你带蜜橘——咱们夫人要讨公道，哪有不撑场子的道理？”
石室外，月光漫过青苔。
两块玉珏在两人胸口发烫，照见彼此眼底的光——那是比任何记忆都清晰的，关于未来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