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七章 星痕能量危机
分析室外，压抑的空气中弥漫着能量灼烧后的焦糊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不安的甜腥气。王虎背靠着冰冷的金属墙壁，粗重的喘息声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他紧咬着后槽牙，古铜色的脸庞因剧痛而扭曲，豆大的汗珠不断从额角滚落，沿着紧绷的下颌线滴落，在脚边洇开深色的痕迹。他的左前臂上，那道诡异的紫色灼伤正如同拥有生命的活物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而坚定地蔓延。伤口边缘不像普通的火焰或能量烧伤，反而呈现出一种被高度腐蚀、类似精密电路板烧熔后的焦化纹理，并且隐隐有无数细微如发丝的紫色能量，如同微型毒蛇，正试图钻入健康的皮肤深处，所过之处，留下冰晶般的刺痛和麻痹感。
“别乱动！越是活动，能量侵蚀速度越快！”宋墨涵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她一个箭步上前，单膝跪地，冰凉的手指精准地扣住了王虎的手腕。指尖传来的触感让她心头一凛——伤口周围的皮肤异常低温，甚至带着一种死寂般的僵硬，与人体应有的温热截然不同，同时还有一种细微但持续不断的能量脉动，像无数根小针在刺探着她的指尖。
她立刻打开随身携带的、专门应对异种能量伤害的军用医疗包，动作迅捷如电。一个巴掌大小、泛着金属冷光的特制能量屏障生成器被取出，“嗡”的一声轻响，一层淡蓝色的、如水波般荡漾的隔离力场瞬间在伤口周围形成，像一道无形的堤坝，暂时遏制了那令人心悸的紫色能量的扩散势头。
“宋医生，虎子他…怎么样？”赵青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紧张，他握紧了手中的脉冲步枪，目光死死盯着那团不祥的紫色。一旁的张伟则已经启动了多功能环境扫描仪，屏幕上的数据飞快跳动，他语速极快地报告：“能量波动频谱异常！数据库无匹配记录！具有高度侵蚀性、生物污染特征…还有，某种…类似神经毒素的活性反应！它在尝试与生物神经末梢建立连接！”
宋墨涵没有立刻回答，她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伤处。她取出一支高精度的能量微束采样仪，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活跃的紫色丝线，提取了伤口边缘极小部分的坏死组织样本，并成功捕获了一丝游离的、仿佛拥有自主意识的紫色能量流。她的眉头紧紧锁住，这种伤势完全超出了她所学的常规医学乃至战场急救的范畴，它更像是某种高度发达的、兼具能量污染与生物毒素特性的未知武器造成的效果，或者说，是一种…活的诅咒。
“伊莱恩，”她抬起头，目光投向悬浮在一旁、周身流淌着静谧数据光带的灵体，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这种能量侵蚀，你有了解吗？它的本质是什么？如何彻底清除？”
伊莱恩轻盈地飘近，她的眼眸中，瀑布般的数据流以惊人的速度刷新、分析着采样数据。“这是‘净化程序’残留的惰性能量，因之前空间能量场的剧烈扰动而被意外激活。”她的空灵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它并非纯粹的能量或毒素，而是一种携带了‘筛选’指令的信息实体。会对生命体的意识波动进行扫描，一旦判定为不符合预设的‘网络接入标准’，便会启动侵蚀和…分解程序。”她的解释让周围空气又冷了几分，“常规的物理或生物医疗手段对其完全无效。理论上，需要对应的能量中和剂，或者…由一种更强大的、且能被其‘认可’的、纯粹的意识能量进行引导和强制性驱逐。”
“中和剂在哪里？”宋墨涵追问，这是目前最直接的可能。
“在‘共鸣之间’的主控数据库深层，存储着所有‘净化程序’相关的原始数据和反制措施，理论上存在配方和样本。”伊莱恩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了一眼旁边紧闭的分析室金属门，那里是顾锦城刚才休息的地方，“但存取路径需要极高的权限，并且…必然会触及遗迹的核心防御机制。那是一条被标记为‘高危’的意识通道。”
就在这时，“嗤”的一声轻响，分析室的门平滑地滑开。顾锦城扶着门框站立在那里，脸色依旧苍白得像一张被揉皱的纸，嘴唇缺乏血色，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已经重新燃起了惯有的锐利和冷静，如同雪原上盯紧了猎物的头狼。宋墨涵之前的紧急处理发挥了关键作用，虽然内脏的震伤和神经束的受损远未痊愈，但至少让他暂时恢复了行动力和清晰的思维。
“指挥官！您怎么起来了？！”王虎忍着钻心的疼痛，挣扎着想站直身体，却被顾锦城一个眼神制止。
顾锦城摆了摆手，动作因虚弱而略显迟缓，但他的目光落在王虎手臂那触目惊心的伤口上时，瞬间变得沉凝如铁。“情况我大致听到了。”他的声音还带着伤后的沙哑，却蕴含着一种稳定人心的力量，仿佛一根定海神针，让有些慌乱的气氛重新沉淀下来，“伊莱恩，获取中和剂的具体路径、所需权限、以及可能面临的风险，我需要最详细的评估。”
“路径需要通过‘意识回廊’——那是直接连接主控数据库的神经接口通道，本质上是一段高度压缩和具象化的信息洪流。”伊莱恩解释道，数据流在她周身加速盘旋，“但‘净化计划’失败时，产生了大量失控的意识碎片和未消散的‘净化’力场，充斥其中。进入者不仅需要承受极强的精神压力和信息过载，更可能直接触发防御机制，遭到那些充满怨恨和毁灭意念的碎片群起而攻之。那是一场意识层面的战争。以顾指挥官您目前的身体和精神状态…”
“我可以尝试…”宋墨涵立刻上前一步，语气坚决。她不能总是看着他去冒险。
“不行。”顾锦城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你的意识坚韧，擅长精细操作和精神安抚，但缺乏应对这种大规模、高强度、充满攻击性精神冲击的专门训练和防护经验。我是目前队伍中精神壁垒最强，也是唯一有过类似‘意识战场’实战经验的人。”他的分析冷静而客观，目光转向伊莱恩，“我需要具体的操作步骤、风险预估，以及…成功率分析。”
“锦城！”宋墨涵抓住他的手臂，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眼中混合着焦急、反对和难以掩饰的心疼，“你的颅内压刚刚稳定，内脏还有轻微渗血，神经束更是脆弱得像绷紧的弦！再次承受高强度精神冲击，很可能导致神经束断裂，甚至…脑死亡！”最后三个字，她说得异常艰难。
顾锦城反手握住她的手，他的手心因伤后的虚脱而带着潮湿的冷汗，但握力却异常坚定，传递着不容动摇的决心。“墨涵，王虎等不起。每拖延一秒，侵蚀就加深一分，可能造成的后遗症就越不可逆。”他深邃的眼眸凝视着她，里面是身为指挥官不容推卸的责任，是历经生死考验后对自身能力的判断，也有一丝独独对她流露出的、试图抚平其担忧的温和，“相信我，也相信你刚才卓越的医术。你既然能把我从鬼门关硬拉回来一次，我就绝不会轻易让自己倒下第二次。”
他的话语直接而坦诚，将职责、信任与两人之间早已超越同僚、甚至超越寻常情侣的深厚羁绊，赤裸裸地摊开在危机四伏的当下。在这种极端环境下，个人的安危必须让位于团队的整体生存。宋墨涵读懂了这份刻在骨子里的决绝，她知道，就像自己无法在面对伤员时袖手旁观一样，她也无法改变他此刻以命相搏去拯救队员的决定。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在胸腔里翻涌的酸涩与恐惧，属于顶尖医疗官的职业素养和冷静瞬间重新占据了主导。“好。”她吐出一个字，清晰而干脆，“但我必须全程监控你的所有生命体征，并在你意识进入‘回廊’期间，利用神经同步仪进行外部支援，尽可能稳定你的生理状态。”她转向伊莱恩，语气恢复了一贯的专业和条理，“伊莱恩，请提供意识连接期间，关键生理参数的安全阈值范围，我需要据此设定多级警报线。”
伊莱恩静静地看着这对在生死危机面前，迅速将个人情感转化为高效协作动力的人类，数据流中再次泛起一丝难以解析的波动——那或许是困惑，或许是…某种程度的欣赏。她微微颔首：“可以。我会引导建立稳定的意识连接通道，并尽可能过滤掉部分无序的信息噪音，降低初始冲击。”
决定已下，所有人立刻行动起来，如同精密的仪器开始运转。张伟和赵青迅速分散至大厅关键位置，架设好防御性武器，警惕地监视着周围任何一丝能量异动，同时协助伊莱恩布置临时的意识连接点——那是一个位于大厅中央、布满幽蓝色神经感应元件的圆形平台，看上去既神秘又危险。
宋墨涵则争分夺秒地为顾锦城进行连接前的最后准备。她为他注射了小剂量的、能短暂提升神经耐受性和稳定性的特种药剂，冰凉的液体推入静脉时，顾锦城的眉峰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她在他头部太阳穴、后颈、胸口等重要位置贴上密密麻麻的、连接着纤细导线的监测电极，所有数据——心跳、血压、脑波频率、神经电信号活性——都以惊人的实时速度反馈到她手腕上那个不断刷新着复杂图谱的便携医疗终端上。
“记住，”她一边飞快地调整着同步仪的参数，一边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语调叮嘱，那声音里带着一丝无法完全控制的微颤，“一旦生命体征超过黄色警报线，或者脑波模式出现失控征兆，又或者…我发出强制中断信号，无论你在里面进行到哪一步，都必须、立刻、无条件撤回！”她抬起眼，目光灼灼地盯着他，“这不是商量，这是医疗指令！最高权限！”
顾锦城平躺在冰冷的连接平台上，金属的寒意透过单薄的作战服渗入肌肤。他望着她紧绷的侧脸、紧抿的唇线和那双映照着终端屏幕蓝光、写满专注与担忧的眼眸，轻轻地“嗯”了一声。“放心。”他顿了顿，补充道，声音低沉却清晰，“为了你，我也一定会回来。”
没有更多的时间用于儿女情长或犹豫不决。在伊莱恩发出准备就绪的信号后，顾锦城缓缓闭上眼睛，放松身体，将意识沉入那片未知而危险的“意识回廊”。
宋墨涵立刻退后一步，如同最忠诚的哨兵，矗立在连接平台旁。她的全部感官都系于终端屏幕上那些不断跳跃、波动的曲线和数字。顾锦城的心跳 rhythm、脑波的峰谷起伏、神经活性的细微变化…每一项数据的轻微波动，都牵动着她的呼吸节奏。此刻，她不仅是医生，更是他与现实世界最坚固、也是最后的锚点。
时间在死寂中一分一秒地流逝，大厅里只剩下能量在管道中流动的微弱嗡鸣，以及医疗终端发出的、规律到令人心慌的“嘀嗒”提示音。突然，屏幕上的几项关键神经指标——特别是代表意识负荷和应激反应的γ波波段——猛地向上蹿升，曲线瞬间变得陡峭，尖锐地逼近了宋墨涵预设的黄色警报线！
宋墨涵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了跳动。她立刻抬头，锐利的目光射向伊莱恩：“里面发生了什么？他的神经负荷急剧升高！”
伊莱恩周身的灵体光芒出现了一阵不稳定的闪烁，数据流变得急促：“他遭遇了高密度意识碎片集群的冲击！是那些在‘净化’中消亡者的残留意念，充满了痛苦、恐惧和…毁灭欲！他正在构建精神壁垒进行对抗…等等…‘净化’力场的核心残留意念被激活了！它在试图同化他！”
几乎就在伊莱恩话音落下的同时，连接平台上的顾锦城身体猛地剧烈抽搐了一下，仿佛遭受了无形的重击。他眉头死死锁紧，额头上瞬间布满了细密的冷汗，喉咙里溢出一声被强行压抑在齿间的、充满痛苦的闷哼，额角与颈侧的青筋因极致的对抗而暴凸起来。
宋墨涵的手指瞬间收紧，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的软肉里，带来一阵刺痛，才勉强压制住立刻按下强制中断钮的冲动。她飞速地扫视着其他生命体征数据。血压在升高，心率在加快，体表温度出现波动…但，还在药物和同步仪辅助的可控范围内。更重要的是，他的核心意识波动虽然剧烈如风暴中的海啸，却依然保持着一种异乎寻常的、顽强的韧性和清晰的逻辑底层，没有出现崩溃或混乱的迹象。
“顾锦城，坚持住！”她忍不住低唤出声，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仿佛这蕴含着全部信念的呼唤能够穿透物质与意识的屏障，传递到那个正在孤身奋战的身影身边，“你能行的！为了王虎，为了大家…也为了…为了我！”
不知是否是她的呼唤真的起到了某种玄妙的作用，又或者是顾锦城凭借自身钢铁般的意志和在无数次生死边缘磨砺出的精神力量硬生生扛住了这波狂潮，几分钟后，那几项飙升到危险边缘的神经指标开始如同退潮般缓缓回落，虽然依旧维持在较高水平，但最终稳定在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区间。
又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般漫长，连接平台上，顾锦城的眼皮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他的眼神涣散了一瞬，随即迅速聚焦，眼底带着经历惨烈意识恶战后的深深疲惫与虚脱，但瞳孔最深处，却燃烧着一种成功达成目标的、微弱却坚定的亮光。他有些艰难地摊开一直紧握成拳的右手，只见掌心之中，悬浮着一小团柔和的、散发着纯净温暖白光的数据流，那光芒驱散了周围的阴暗，也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这正是“净化”能量的中和剂核心数据！
“拿到了…”他的声音极其虚弱，气若游丝，却带着完成任务后如释重负的释然。
宋墨涵一直紧绷到极致的那根神经终于骤然松弛，巨大的 relief 如同洪流般冲刷过她的四肢百骸，让她眼前微微一黑，几乎因精神的瞬间放松而站立不稳。她立刻强撑着上前，一边动作极其迅速地检查他的瞳孔反应、脉搏和基础生命体征，一边语速飞快地指挥旁边的赵青：“快！按照伊莱恩的指示，解析数据流，生成物理中和剂，立刻给王虎用上！”
当中和剂被成功制备出来，那是一种闪烁着珍珠般光泽的银色液体，被小心翼翼地涂抹、注入王虎的伤口时，奇迹发生了。那原本顽固蔓延、散发着不祥紫光的侵蚀痕迹，如同冰雪遇到了炽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退、分解、汽化，最终只留下一片需要常规消毒和生物凝胶处理的、略显狰狞的灼伤疤痕。王虎脸上那因极致痛苦而扭曲的表情终于缓和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脱力后的虚脱和平静。
危机，暂时解除。
顾锦城在宋墨涵的搀扶下，有些吃力地坐起身。他看着她那张明显松了口气、却依旧残留着惊魂未定和后怕的苍白脸庞，抬起没有受伤的右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擦去她眼角那不经意间渗出的、一点冰凉的湿润。
“我说过，会回来。”他低声道，语气是历经生死搏杀后的平淡，却比任何华丽的誓言都蕴含着更深重、更毋庸置疑的承诺。
宋墨涵没有躲闪，也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深深地望着他，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千言万语，所有的担忧、恐惧、责备、庆幸，在这一刻都化作了眼神交汇处无声却汹涌澎湃的波涛。在这冰冷死寂的远古遗迹中，在一次次与死亡擦肩而过的残酷考验里，他们之间的情感，早已超越了简单的男女之情，如同在千锤百炼的淬火中反复锻造的超级合金，剔除了一切浮华、试探与不确定性，只剩下最纯粹的信任、无可替代的依赖与矢志不渝的守护。
而就在这时，一直沉默观察着这一切的伊莱恩，似乎从这对人类在绝境中所展现出的、超越个体生存本能的精神联结中，捕捉到了某种极其关键的信息碎片。她的灵体微微闪烁，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明亮，空灵的声音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近乎决断的意味响起：
“你们之间这种…超越个体生存本能的精神联结，这种在意识层面相互共鸣、在绝境中毫无保留支撑彼此、甚至能引动现实能量变化的‘心桥’…其稳固性和纯粹度，远超数据库记载的一般人类情感模型。或许，这正是理解并最终安全掌控‘星痕’核心力量，避免重蹈此地‘净化’程序覆辙的…唯一钥匙，也是最后的希望。”
新的可能性，伴随着更深层的责任与未知的挑战，在这片埋葬了古老文明野心的废墟之上，悄然浮现。星痕的秘密，似乎与人类心灵最深处的力量，产生了意想不到的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