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的能量刃穿透柳儿左肩时,本应洞穿心脏的攻势突然一顿——黑色雾气从柳儿心口渗出,像活物般缠住刃尖。
她低头看着胸前浮现的暗纹,那纹路如蛇信般爬过锁骨,在颈侧汇成龙首,正是虚妄的印记。
哈...哈哈哈哈!柳儿仰起脸,眼泪混着血珠砸在泥地上,你以为我在复活周氏?
错了!她染血的手指死死抠住陆昭的刃身,黑色雾气顺着伤口钻进能量刃的缝隙,我只是个容器...真正的重生,是她!
地道顶端的天光突然暗了一瞬。
苏晚竹瞳孔微缩。
她看见空气里浮起细碎的黑雾,像被无形的手拉扯着凝聚——等看清那轮廓时,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那是柳儿母亲的模样:月白衫子洗得发旧,鬓边别着朵褪色的绒花,正是柳儿总翻着旧帕子念叨的。
亲爱的。虚妄的声音裹着旧年灶房的烟火气,温柔得像要揉碎人,你做得很好。她抬手抚过柳儿脸上的血污,后者瞬间瘫软如幼猫,颤抖着蹭向那只手,现在,让那位灾星公主也加入我们吧。
最后一个字落地时,虚妄的指尖已抵上苏晚竹额头。
净世莲种子在苏晚竹心口炸开。
那是母亲临终前塞进她手心的东西,裹着帕子上最后一滴血。
荒星五年,她把种子贴身藏在锁骨下的皮袋里,被辐射灼过,被野兽抓过,被黑市商人用刀尖挑开过——直到方才在地道里,陆昭递来灵砂糖时,她摸了摸皮袋,摸到种子在发烫。
此刻纯净能量如沸泉般从心口涌出,白金色光罩地撞开虚妄的手。
苏晚竹后退半步,后腰抵上陆昭晶化的手臂——他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后,晶核在袖中灼得发烫,却将温度隔着布料渡给她。
你骗不了我。她按住发疼的太阳穴,眼前闪过荒星黑市老人的话:那珠子是皇族血脉的封印,碰它的邪物都想吸干净那点金血。此刻再看虚妄,哪里还有柳儿母亲的慈祥?
眼底翻涌的黑潮里,隐约能看见无数张扭曲的脸,你想吸收皇族血脉,让自己成神。
虚妄的笑容僵了一瞬。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那只方才还带着烟火气的手,此刻正被净世莲的光烤得滋滋冒气。
再抬眼时,眼尾的皱纹褪尽,露出底下青灰色的皮肤——那根本不是柳儿的母亲,是张被怨气泡烂的脸。
晚竹!陆昭突然拽着她侧身,一道黑雾擦着她耳尖钉进石壁。
转头看时,柳儿正仰着脖子,喉咙里发出非人的嘶鸣,心口的黑纹已爬满半张脸,小心她!
她现在是...是虚妄的触须!
苏晚竹反手握住陆昭的手腕。
他晶化的皮肤凉得刺骨,却在她掌心轻轻颤了颤——那是他们在荒星练出的暗号:我在,别怕。
她深吸一口气,从袖中抖出软剑。
剑穗上的珊瑚珠是陆昭在荒星捡的,说像她眼睛里的光。
阿昭。她低声道,你护左边。
他晶化的眼睛泛起冷光,能量刃在掌心转了个花,我护你。
虚妄突然笑了。
她的声音变得尖细,像指甲刮过金属:多动人的情啊。黑雾从她指尖喷薄而出,裹着柳儿的身体撞向两人,但没用的。
皇族血脉...是我的。
净世莲的光罩再次亮起。
苏晚竹看着光罩与黑雾相撞处腾起的白烟,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阿竹,你不是灾星。
你是他们最怕的,逆命的种。
她握剑的手紧了紧。
软剑嗡鸣着划破黑雾,在虚妄脸上留下血痕——不是红的,是漆黑的,带着腐臭的血。
既然你知道...虚妄的声音混着柳儿的尖叫,在地道里荡起回音,那就更不该反抗了。虚妄的指尖在黑雾中蜷起,腐臭的气息裹着陈年旧怨扑面而来:你母亲当年分裂灵魂,就是为了阻挡我。
可如今,她的女儿却成了最好的容器。她的声音像锈住的齿轮,每一个字都刮得人耳膜生疼。
苏晚竹的瞳孔骤然收缩。
母亲临终前的画面在眼前炸开——血浸透了月白裙角,染脏了她捧在掌心的帕子,那滴最后落下的血珠,正是裹着净世莲种子的温度。
原来当年母亲不是被克夫命格吓死的,是为了封印这个怪物,才不得不...
阿竹。陆昭的拇指轻轻摩挲她虎口的薄茧,晶化的手背贴着她腕间跳动的脉搏。
他的呼吸扫过她耳尖,带着几分隐忍的颤抖,弑主之眼在烧,但还撑得住。
苏晚竹这才惊觉他的指尖冷得异常。
方才注入她体内的能量里,混着细碎的刺痛——那是他强行压制血脉暴动的代价。
她反手扣住他手腕,摸到晶化皮肤下凸起的骨节,像被冰锥刺穿的玉:阿昭,疼就告诉我。
不疼。陆昭的晶化眼瞳泛起细碎的金芒,那是弑主之眼在抗争的迹象,你稳不住净世莲,我才疼。
这句话像根细针,精准扎进苏晚竹心口最软的地方。
她忽然想起荒星暴雨夜,他背着中毒的她翻山越岭,也是这样轻描淡写地说,可后背的衣服早就被血浸透。
那时她以为他是铁打的,现在才知道,他只是...
晚竹!柳儿突然发出破锣般的嘶吼。
她原本秀美的脸彻底扭曲,黑纹从心口窜到眼角,将右眼整个染成墨色。
可在那片漆黑里,苏晚竹瞥见一丝极淡的清明——像暴雨天窗纸上的裂缝,转瞬即逝。
是柳儿残留的意识?
这个念头刚起,虚妄的黑雾已裹着柳儿撞来。
苏晚竹旋身避开,软剑划出银弧,却在触及柳儿脖颈时生生顿住。
剑尖离她动脉不过半寸,却被黑雾缠住,腐蚀出滋滋响的青烟。
你心软了?虚妄的笑声混着柳儿的呜咽,她早把你当仇人了。
在苏家祠堂泼你洗脚水的是她,往你帕子里塞蛇的是她,连你被驱逐那天,也是她把的谣言刻在族谱上!
苏晚竹的手剧烈一颤。
那些被她压在记忆最深处的画面翻涌上来——十二岁生辰,她蹲在祠堂角落擦地,柳儿端着铜盆经过,故意把热水泼在她脚背上;十五岁及笄,她在厢房绣嫁衣,帕子里的蛇咬得她手背鲜血淋漓,柳儿却捧着药箱站在门口笑:三小姐真是金贵,被草蛇咬一口就吓成这样。
可此刻柳儿的左手,正以诡异的角度扣住自己右腕——那是她教过的,荒星流民偷袭时的防御姿势。
晚竹。陆昭的能量刃突然抵住她后腰,不是逼迫,是支撑,你要救的是柳儿,还是被虚妄吞噬的善?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苏晚竹深吸一口气,软剑突然转了个剑花,剑穗上的珊瑚珠撞在柳儿腕间麻穴。
后者浑身一震,黑纹在腕间顿了顿,露出底下青白的皮肤。
对不住了。她低喝一声,软剑缠上柳儿脖颈,却留了三分力,但我不会让你变成怪物。
陆昭的能量刃同时斩向黑雾。
晶化能量与黑雾相撞,爆出刺目蓝光。
苏晚竹趁机拽着柳儿退到墙角,将净世莲的光罩扩大,把三人护在其中。
光罩边缘与黑雾接触的地方腾起白烟,像雪落在滚油里。
你母亲的灵魂碎片,现在在净世莲里。虚妄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当年她用半条命封我,现在你用半条命养我——多完美的循环!
苏晚竹心口一痛。
她终于明白母亲临终前说的逆命的种是什么意思——不是反抗命运,是成为打破循环的钥匙。
她闭上眼睛,感受着净世莲在血脉里流转的温度,那是母亲的余温,也是她的骨血。
灾星血脉,共鸣。她低吟一声。
地道顶端的天光突然剧烈晃动。
苏晚竹睁开眼时,看见半片天空染成血红色,月轮如滴着血的玉盘;另半片却是纯粹的白金色,像被净世莲的光洗过的琉璃。
两种颜色在云层里撕扯,炸出细碎的雷光。
陆昭的晶化手臂突然收紧,将她往怀里带了带:这是...血脉共鸣?
苏晚竹感觉有滚烫的力量从脚底窜到头顶,像荒星火山喷发时的岩浆,母亲说灾星命格是假的,是皇族血脉觉醒的前兆。
现在...它醒了。
虚妄的脸终于裂开。
那些伪装成柳儿母亲的皱纹成片剥落,露出底下青灰色的腐肉,眼球鼓出眼眶,舌尖垂着黑血:不可能!
当年你母亲明明...
她明明封印了血脉?苏晚竹握剑的手泛起金芒,软剑剑身浮现出与净世莲同色的纹路,可她没封印我。
她给我的,是逆命的种子。
陆昭低头,看见两人交握的手间,金与蓝的光流缠绕着向上窜,在头顶凝成一朵半开的莲花。
柳儿突然发出一声呜咽,黑纹从她眼角开始剥落,露出底下苍白的皮肤——她的右手,正轻轻覆在苏晚竹手背上。
我不是灾星。苏晚竹抬头看向虚妄,目光比软剑更利,我是终结者。
虚妄突然笑了。
她腐烂的嘴唇咧到耳根,黑血顺着下巴滴在地上,腐蚀出一个个冒烟的小洞:好啊,那就让我们看看,谁才是真正命运的主宰。
她张开双臂。
地底下传来沉闷的轰鸣,像有巨人在翻转身躯。
苏晚竹感觉脚底的青石板在震动,石壁上的裂缝里渗出黑色黏液。
陆昭突然拽着她往旁边扑去——方才站的位置,地面裂开一道缝隙,涌出的黑雾里,隐约能看见嶙峋的骨茬。
黑市...在崩塌?苏晚竹扶住墙,转头看见柳儿正捂着心口咳嗽,黑纹已经褪到锁骨处。
她刚要说话,头顶突然传来刺目的白光。
所有人同时抬头。
原本的血月与净光不知何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漆黑的裂缝,像被利刃划开的天幕。
裂缝边缘泛着幽蓝的光,隐约能听见里面传来呜咽,像千万人在同时哭泣。
虚妄的笑声混着这呜咽,在地道里荡起回音:欢迎来到...命运的裂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