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殿的烛火又燃尽了半支，烛油顺着铜鹤的羽翼滴落，在金砖上积成细小的琥珀色痕迹，像凝固的泪。
闲王被两名禁军押着走进殿时，锦袍上还沾着天牢的霉味，往日里梳得整齐的发髻散乱着，几缕白发贴在鬓角，眼神里没了往日的倨傲，只剩藏不住的恐慌——他刚在天牢里听闻萧景渊被废黜的消息，知道自己再也没了退路。
“臣弟……参见陛下。”他的声音带着颤抖，屈膝时膝盖磕在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却没了往日宗室的体面。
萧衍坐在龙椅上，指尖摩挲着腰间的白玉带钩，目光冷得像北疆的寒霜：“你可知罪？”
“罪？”闲王猛地抬头，眼神里闪过一丝挣扎，却在看到殿中案上的证据时，瞬间垮了下去——那是从他府中西跨院搜出的北狄金银，是陈先生的供词，还有留声石里他与萧景渊密谋的片段。他张了张嘴，想辩解，却发现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陛下，”萧夜爵上前一步，将一份卷宗呈给内侍，“闲王府的账房已招认，去年腊月至今，闲王共收受北狄太子送来的金银二十箱，还曾私下派人去苍狼族营地，商议里应外合之事。”
“不！我没有！”闲王突然嘶吼起来，挣扎着想要扑向案上的卷宗，却被禁军死死按住，“那是萧景渊逼我的！是他说皇帝偏心，只疼你这个太子，说只要我们扳倒霍宴，就能趁机夺了你的兵权，让我当皇帝！”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带着歇斯底里的疯狂，眼泪混着鼻涕流下来，沾湿了锦袍的前襟：“皇兄！您忘了吗？当年您还说过，臣弟比萧夜爵更像您！可您为什么偏偏立他为太子？为什么您总疑心臣弟，连一个小小的镇北将军府都护着，却不肯给臣弟一点信任？”
殿内一片寂静，官员们纷纷低下头，不敢看这宗室相残的丑态。萧衍的脸色越来越沉，手指攥紧了带钩，指节泛白：“朕立萧夜爵为太子，是因为他有仁心、有谋略，能护北凉百姓；朕护霍宴，是因为他守北疆二十年，流血流汗，从无二心。你呢？你除了觊觎皇位，勾结外敌，还做过什么？”
“勾结外敌？”闲王冷笑一声，声音里满是悲凉，“若不是您生性多疑，把臣弟逼得走投无路，臣弟怎么会跟萧景渊合作？若不是霍宴手握兵权，让您处处制衡，臣弟又怎么会想着扳倒他？皇兄，这一切都是您逼的！”
“放肆！”萧衍猛地拍案，龙椅扶手发出“咯吱”的声响，“你觊觎皇位，谋害忠良，还敢怪到朕头上？！”
“臣弟没有谋害忠良！”闲王哭喊着，膝盖在金砖上磕得通红，“是萧景渊说，只要伪造霍宴通敌的密信，您就会削了他的兵权，到时候我们再把北狄的金银藏进将军府，让天下人都以为是霍宴私通外敌——这都是萧景渊的主意！臣弟只是想当皇帝，没想过要通敌啊！”
他的辩解苍白无力，殿内的官员们都看得明白——无论是谁的主意，闲王对皇位的觊觎、对忠良的陷害，都是铁一般的事实。
霍锦站在一旁，看着闲王丑态毕露的模样，心里没有半分同情——若不是闲王和萧景渊的阴谋，父亲不会重伤，大哥不会中蛊，北疆不会再起战火，这一切的苦果，都是闲王咎由自取。
“够了。”萧夜爵的声音打破了殿内的混乱，他看着瘫在地上的闲王，眼神里没有半分温度，“事到如今，再狡辩也没用。你勾结北狄、伪造密信、意图谋逆，桩桩件件，证据确凿，容不得你抵赖。”
闲王抬起头，看着萧夜爵，眼神里满是怨毒：“萧夜爵，你别得意！就算我输了，你也赢不了！顾昭宁躲在南楚，苍狼族和北狄还在北疆作乱，你和霍锦迟早会栽在他们手里！”
“是吗？”霍锦上前一步，声音清冷，“顾昭宁在南楚的踪迹，我们已经查到；北疆的战火，萧夜爵会带人平息。倒是你，该担心自己能不能活过这个秋天。”
闲王的身体猛地一颤，终于彻底崩溃，他瘫坐在地上，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只有粗重的喘息声在殿内回荡。
萧衍看着地上的闲王，沉默了许久，终是长叹一声：“传朕旨意，闲王萧煜，勾结外敌，意图谋逆，废黜宗室身份，打入天牢，与萧景渊一同秋后问斩。其家产抄没，族人贬为庶民，流放江南。”
禁军领命，架起瘫软的闲王往外走。闲王没有再挣扎，也没有再哭喊，只是在路过萧夜爵身边时，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怨毒，有不甘，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悲凉——他争了一辈子皇位，最后却落得如此下场。
殿内的氛围终于松了些，官员们纷纷起身，躬身道：“陛下圣明！”
萧衍却没有丝毫轻松，他看着殿外，眉头紧锁：“北疆的战事怎么样了？霍宴的伤势可好？”
“回陛下，”内侍躬身禀报，“刚收到北疆急报，霍将军的伤势已无大碍，正率军死守黑石峪关。只是苍狼族的攻势越来越猛，北狄太子还派人烧了我们的粮草营，黑石峪关的粮草恐怕撑不了多久了。”
粮草告急！
霍锦的心猛地一沉，她立刻上前，躬身道：“陛下，臣女请求即刻前往北疆！回春堂有不少擅长治伤的弟子，臣女可以带他们去战场行医，为将士们疗伤；同时，臣女的天机阁里还有些粮食，可以暂时缓解粮草危机。”
萧夜爵也立刻躬身：“陛下，儿臣愿与霍锦一同前往！禁军精锐已集结完毕，明日一早便可启程，定能守住黑石峪关，击退苍狼族和北狄。”
萧衍看着两人坚定的眼神，点了点头：“好。朕给你们三万禁军，再传旨给江南的粮道，让他们加急运送粮草。你们务必守住黑石峪，保住北凉的北疆！”
“臣遵旨！”霍锦与萧夜爵齐声叩首。
走出太和殿时，暮色已经降临，宫墙上的灯笼一盏盏亮起，昏黄的光映着两人的身影。姜清鸢摸了摸腰间的空间密钥，密钥微微发烫，像是在感应北疆的方向。
她知道，黑石峪关的战事紧急，大哥的蛊毒未解，顾昭宁还在南楚蛰伏，这场仗，还远没有结束。
萧夜爵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驱散了些许寒意：“别担心，我们一起去，一定能解决北疆的危机，找到顾昭宁，为霍景域解蛊。”
霍锦点头，眼神里满是坚定。就在这时，石默匆匆赶来，手里拿着一封密信，脸色凝重：“太子殿下，小姐！苏轻晚传来消息，顾昭宁在南楚联系了黑煞门的残余势力，还说服了南楚太子南宫北，准备在我们驰援北疆时，从南疆出兵，夹击北凉！”
南楚出兵！
两人的脸色同时变了。北疆未平，南疆又起战事，北凉这是要腹背受敌！暮色中的宫灯摇曳，映着两人凝重的眼神，一场更大的危机，正在北凉的南北边境线上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