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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岩堡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去，空气中混杂着血腥、焦糊以及那“金刚”力士残留的、带着金属腥气的怪异味道。
秦军士卒正在章邯的指挥下清理战场，收拢俘虏，修复被破坏的防御工事，将这座坞堡彻底纳入掌控。
然而，张苍并未将注意力停留在表面的军事胜利上。
他深知，真正的关键，在于找出田氏抵抗如此顽固、乃至能驱使非人力量的根源。
在几名精锐亲卫的护卫下，他径直来到了位于堡内最深处、守卫也最为森严的田氏族长居所。
族长已在城破时自刎，华丽的厅堂内一片狼藉，值钱的细软已被带走或藏匿，只剩下一些笨重家具和散落的竹简。
张苍的目光掠过这些，直接走向内侧一间看似书房的隔间。
门扉紧闭，甚至以粗大铁条加固过。
“破开。”张苍下令。
亲卫用战斧劈开锁链，用力推开了沉重的木门。
一股更加浓烈、更加复杂的怪味扑面而来，让久经战阵的亲卫也不禁掩鼻。
那味道混杂着草药焚烧后的焦苦、某种动物腐败的腥臊，以及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硫磺与香料混合的刺鼻气息。
密室内光线昏暗，只有几缕阳光从高处的透气孔射入，照亮了空气中漂浮的尘埃。张苍迈步而入，目光如炬，迅速扫视。
密室的布局十分诡异。
中央并非书案，而是一个由黑色石头垒砌的、三尺见方的池子，池底残留着厚厚的、暗红色的粘稠污渍，散发出最浓烈的腥臭，那绝非寻常牲畜血液。
池边散落着一些碎裂的、似乎是用来研磨东西的石臼和玉杵，旁边还有几个倾倒的陶罐，里面流出或黑或绿的、已经干涸结块的药渣。
张苍蹲下身，用手指沾起一点药渣捻了捻，又凑近闻了闻，刺鼻的气味让他眉头紧锁。
“大人，这些药渣……成分极其复杂，含有大量未曾见过的矿物和……疑似某种生物的干枯组织。”一名略通药理的亲卫检查后低声禀报。
张苍微微颔首，这印证了他的猜测。
他起身，走向靠墙的一排木架。
架上并非书籍，而是整齐地摆放着数十枚颜色各异、形状古朴的玉简。
这些玉简显然年代久远，表面温润，却透着一股子阴冷。
他随手拿起一枚淡青色的玉简，神识沉入。
里面记录的并非经史子集，而是一种极其古怪、强调引动体内某种“先天之气”却行径偏激、带着掠夺意味的呼吸吐纳法门，其最终目的似乎是强行激发潜能，但代价赫然是“损耗寿元，固锁神魂”。
他又拿起一枚灰白色的玉简，里面记载的是一种血腥而繁琐的祭祀仪式，要求以特定时辰出生的童男童女为引，辅以诸多珍贵药材和玉石，向某个模糊的、被称为“尊上”的存在祈求“神力加持”。
随着一枚枚玉简被查阅，张苍的脸色越来越沉。
这些玉简，系统地记录了一种迥异于中原正统修炼体系的、充满了急功近利与血腥献祭的邪门道路。
这绝非田氏自身能够创造出来的东西！
终于，他的目光落在了一枚被单独放置在架子顶端、以紫檀木盒盛放的黑色玉简上。
这枚玉简通体乌黑，触手冰凉，表面光滑如镜，却隐隐有能量流动。
他小心翼翼地将其取出，神识探入。
玉简内的信息并非功法或仪式，而是一份……交易记录！
记录以一种古老而扭曲的文字书写，但在张苍强大的神识与对律令文书的熟悉下，依旧被解读出来：
“大秦始皇帝xx年，献童男童女心血各九斗，并引地脉灵气三缕，于东海之滨，换得‘淬体仙丹’十粒，‘护法神将’炼制法门初卷。”
“大秦始皇帝xx年，献童男童女心血各五斗，并引地脉灵气五缕，于琅琊台，换得‘金刚符’三道，可临时加持力士……”
“大秦始皇帝xx年……”
一条条，一列列，时间、地点、献祭物品、换取之物，记录得清清楚楚！
那“童男童女心血”刺目惊心，“地脉灵气”更是直接掘取山川精华，损一方水土根基！
而换取的，正是那些催生“金刚”力士的丹药、符箓以及所谓的“护法神将”炼制法！
交易的对方，玉简中隐晦地提及，乃是居于“海外仙山”的“蓬莱上使”！
真相如同冰冷的匕首，狠狠刺入张苍的心神！
他握着那枚黑色玉简的手，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
他终于明白，田氏倚仗的是什么，那“金刚”力士的力量源泉来自何处！
这根本不是什么仙缘恩赐，这是一场赤裸裸的、以无辜生灵和大地灵脉为筹码的、与虎谋皮的肮脏交易！
那些高高在上的所谓“仙神”，视人间为牧场，视万民为刍狗，以赐予力量为诱饵，行收割生命与灵气之实！
“噗——”一口浊气猛地从张苍口中吐出，他胸膛剧烈起伏，眼中燃起了前所未有的怒火，那怒火并非针对已然覆灭的田氏，而是直指那隐藏在海外仙山、视人命如草芥的存在！
他猛地将玉简拍在紫檀木盒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声音因愤怒而带着一丝沙哑的震颤，在这寂静的密室内轰然回荡：
“竟以生灵为资粮，换取力量！此等仙神，与妖魔何异！！”
声音中充满了身为法家修士对秩序与生命的坚守，以及对这种践踏一切底线行为的极度憎恶！
这一刻，他更加深刻地理解了嬴政那句“这天，朕要定了”的决绝。
若天意如此，若仙神如此，那这“天”，不要也罢！这“仙”，伐之何妨！
密室的发现，如同一把钥匙，打开了更加黑暗、也更加危险的真相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