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办公室光洁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秦柏舟处理完手头一份文件，略作沉吟，拿起桌上的内部电话，拨通了一个熟悉的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起，那头传来秦母愉悦的声音：“柏舟？这个点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
“妈，”秦柏舟的声音听起来比平日更温和几分，“跟您说件事。我预计可能……明年要跟苏酥结婚了。”
电话那头瞬间静默了两秒，随即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尖叫，隔着听筒都能想象到秦母激动得快要跳起来的样子：“真的？！儿子！你说真的？！哎呀！老天爷！我可算盼到了！太好了！太好了！”
秦柏舟将听筒拿远了些，唇角噙着笑意，等母亲稍微平静些，才继续说：“嗯。所以有些东西，您可以开始慢慢准备起来了。”
“放心！放心！交给妈！”秦母的声音兴奋得发颤，“妈肯定把一切都准备得妥妥帖帖，风风光光的！那……具体什么时候办？定了吗？妈好安排！”
“具体时间还不知道，”秦柏舟语气平稳，眼底却掠过一丝精光，“得看未来岳父岳母那边的意思。不过……”
他顿了顿，像是随意提起，“过年的时候，两家人不是要一起吃饭吗？到时候，您可以适时地……提一提，探探口风。”
秦母何等精明，立刻领悟了儿子的“深意”，声音里充满了跃跃欲试的斗志：“明白！妈懂了！你放心，妈现在就开始想怎么说！保准说得又自然又让人没法拒绝！现在才十二月，离过年还有一个多月，来得及，一切都来得及！等会我就和你爸想一套说辞。”
“儿子，你得加油啊，这苏教授林教授跟你都是同事，你还搞不定吗？刷存在感啊”母亲焦急说道。
挂了电话，秦柏舟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冬日里略显萧瑟却依旧规整的校园。
阳光落在他肩头，他心情极好，感觉一切都在朝着他预设的方向稳步推进。
小家伙功不可没。晚上回去，得好好“犒劳”她。
至于岳父大人那边……秦柏舟微微眯起眼，指尖无意识地轻敲着窗框。看来，还得再添把火，加加速才行。
他觉得母亲说的也对“刷存在感”。
他转身回到办公桌后，拿起手机，修长的手指敲击着屏幕，不一会在屏幕上滑动，最终停在一个名字上——章校长。
他略一思忖，拨了过去。
电话接通，寒暄两句后，秦柏舟切入正题，语气是公事公办的沉稳：“章校长，上次报上来的那一批党建经费和艺术系的学生活动经费，我粗略看了一下。艺术系那边的活动金额，似乎有点超出常规预算，单子现在卡在我这里，我还没批。我想了解一下具体原因和明细。”
电话那头的章校长立刻重视起来：“哦？有这事？秦书记，我马上了解一下情况。等会儿我让艺术学院的老刘去您办公室一趟，具体细节他应该清楚。”
“好，麻烦校长了。”秦柏舟客气地挂了电话，唇角勾起一个极浅的弧度。
不出意外，等会来的肯定是岳父大人。
果然，艺术学院院长办公室接到校长电话后，立刻炸了锅。
院长火急火燎地先找财务老刘问情况，然后财务老刘又一阵风似的冲进了苏志明教授的办公室。
“老苏！老苏！救命啊！”老刘额头上都急出了汗。
苏志明正戴着老花镜看图纸，被吓了一跳：“怎么了这是？天塌了？”
“比天塌了还严重！”老刘压低了声音，像是怕被谁听见，“咱们系那个学生联合活动的经费申请，超了点预算，被秦书记卡住了！校长刚打电话来，让去解释！这……这我得去啊！”
苏志明推了推眼镜，莫名其妙：“那你去啊，找我干嘛？这又不是我的工作范围。”
“哎哟我的苏大教授！”老刘急得跺脚，“虽然不是你直接负责，但里面也有你们建筑班学生参与活动的费用啊！而且……而且……”他凑近了些，声音更低了，“上面那位……是你未来女婿啊！你好说话！你去解释，秦书记肯定卖你个面子，这事就好办了！我要是去，按流程走，问东问西，还要写解释，这经费不知道要拖到猴年马月，到时候影响了院里学生的活动，我可担待不起！”
苏志明一听，脸瞬间拉了下来，指着老刘：“你……你你……你这是徇私！我不去！凭什么让我去？”
老刘双手合十，连连作揖：“老苏，算我求你了！这不是没办法嘛！你就当为了院里学生，走这一趟？你要是不去，下次……下次你们班的经费申请，我可真得好好‘斟酌斟酌’了！”
“你！”苏志明气得吹胡子瞪眼，指着老刘的手都在抖，“你这是威胁！”
“是请求！是恳求！”老刘都快哭出来了，“帮帮忙，老苏！就这一次！”
苏志明看着老刘那副可怜巴巴又耍无赖的样子，再看看窗外，长长叹了口气。怎么走到哪儿，都绕不开那个秦柏舟呢？真是……无奈至极！
苏志明被老刘缠得没办法，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但他还是抓住最后一个实际问题：“等等！老刘，我就算豁出这张老脸去了，我怎么跟秦书记解释这超预算的事儿？总不能空口白话就说‘给批了吧’？那小子……秦书记是讲原则的人！”
老刘一听有门，立刻凑上前，脸上堆起早已准备好的笑容，压低声音：“放心！老苏，理由我都帮你想好了！你就说……就说原本预算里你们建筑班参与的学生是定好的名额，但后来临时又有几个特别优秀的学生主动想加入，积极性特别高，项目也确实需要人手，你们一商量，就都给加进去了！这人一多，物料、场地、餐饮这些费用可不就稍微超了一点嘛！都是为了学生发展，情有可原，对不对？”
苏志明一听，眼睛瞬间瞪圆了，差点没跳起来：“好你个老刘！你这是让我去欺瞒领导？还拉我们建筑班当幌子？我们班根本就没加人！这黑锅让我背？我不去！”他气得转身就要走。
“哎哟喂！我的苏大教授！祖宗！”老刘赶紧一把拉住他，双手死死握住苏志明的手臂，脸上赔着笑，声音都快带哭腔了。
“您别急眼，别急眼！听我说完！其实……其实是动漫设计和室内设计那两个班，他们临时各加了几个人进来……当时他们班辅导员来找院长，院长一看都是好苗子，活动也确实需要，他脑子一热就给同意了……我想着会超，也真没多想会超总预算这么多！都答应了，院长这不也是想着多给学生点机会嘛！”
他苦着脸，继续道：“现在追究是哪个班的责任都没意义了，关键是得把经费申请下来！您就帮帮忙，把这个理由担一下？反正最终活动成果是院里共享的，你们建筑班学生也受益了不是？就当是为了全院学生，您就委屈一下，啊？求您了！”
“不然没经费，活动都没办法开展。”
苏志明指着老刘，手指都在发抖：“你……你你……你真是！每次都先斩后奏！最后让我去擦屁股！还让我去骗我女……”他及时刹住车，把“女婿”两个字咽了回去，气得胸口起伏。
老刘双手合十，连连鞠躬：“最后一次！绝对是最后一次！老苏，帮帮忙！以后你们建筑班的所有经费，我绝对优先处理！绿灯通行！”
苏志明看着老刘那副无赖又可怜的样子，再想想那些等着经费开展活动的学生，最终只能重重地、无奈地叹了口气。
“唉……造孽啊！”
最终，他还是败下阵来，没好气地抓过外套：“行了行了！我去！就这一次啊！”
“哎！好好好！多谢多谢！”老刘顿时眉开眼笑，仿佛看到了经费顺利批复的希望。
苏志明磨磨蹭蹭，一路做着心理建设，终于还是来到了行政楼，站在了那扇气派的书记办公室门前。
他深吸一口气，抬手，敲响了门。
“咚咚咚——”
门内，坐在宽大办公桌后的秦柏舟，听到这预料之中的敲门声，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上扬。
这么快。
比他预想的，还要顺利。
书记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苏志明教授略显局促地走了进来。
正低头审阅文件的秦柏舟闻声抬头，看到来人，眼中迅速闪过一丝意料之中的笑意，但面上却立刻浮现恰到好处的惊讶和尊重。
他立刻站起身，从宽大的办公桌后绕出来，语气温和而客气：“苏教授？您怎么来了？快请坐。”他引着苏志明走向旁边的会客沙发。
苏志明有些不自在地在柔软的真皮沙发上坐下，脸上挤出笑容，解释道：“啊，是章校长打电话到院里，说我们艺术学院有个学生活动的经费申请，好像超出了点预算，单子送到你这儿了……院长让我过来，跟秦书记您解释一下具体情况。”他下意识地用上了敬语。
秦柏舟坐在他对面，闻言微微颔首，神色认真，语气却带着晚辈对长辈的体贴：“原来是这件事。苏教授您太客气了，这点小事，您给我打个电话说一声就是了，怎么还劳烦您亲自跑一趟。”他边说边拿起茶几上的茶壶，亲自给苏志明斟了一杯热茶。
苏志明连忙双手接过茶杯，连声道：“要的要的，程序该走还是要走的。”他心里嘀咕，要不是老刘那家伙……唉。
他捧着温暖的茶杯，按照老刘教的那套说辞，尽量自然地说道：“其实就是……我们原来预算里定好的参与学生人数，后来临时又有几个特别优秀的孩子想加入，积极性很高，项目也确实需要人手，我们一商量，觉得是好事，就都同意了。这一来人多了，物料、场地这些费用就……稍微超了一点。都是为了学生的发展，想着机会难得……”他说着，自己都觉得有点底气不足，小心地观察着秦柏舟的表情。
秦柏舟听得十分专注，手指轻轻点着沙发扶手，仿佛在认真权衡。等苏志明说完，他脸上露出理解和赞同的表情，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既然是为了吸纳更多优秀学生参与，激发大家的积极性，那这个预算超支……情有可原。学生的培养确实是第一位的，能理解。”
他站起身，走回办公桌，拿起那份经费申请单，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利落地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然后拿着签好字的单子走回来，递还给苏志明，语气一如既往的谦和：“苏教授，麻烦您回去跟刘院长说一声，单子我批了。后续流程让他们按正常程序走就行。”
事情顺利得超乎想象。
苏志明接过那张轻飘飘却至关重要的纸，看着上面苍劲有力的“秦柏舟”三个字，心里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他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年轻却位高权重、此刻对自己如此客气周到的未来女婿，眼神里不禁流露出真切的感激和一种“自家孩子真出息”的慈爱。
“谢谢啊，柏舟。”这一声“柏舟”叫得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自然真切，“真是……给你添麻烦了。”
“苏教授您别客气，应该的。”秦柏舟微笑着，亲自将苏志明送到办公室门口。
走出行政楼，冬日的冷风吹在脸上，苏志明却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他捏着手里那份批文，回想刚才秦柏舟那没有丝毫刁难、充分理解又果断干脆的态度，再对比一下老刘之前的焦头烂额和自己来时的不情不愿……
他不禁微微颔首，心里暗忖：这女婿……是真不错啊。
办事有原则又不失灵活，懂得尊重人，关键时刻还能顶事。
虽然年纪是大了点，但沉稳可靠，对苏酥也好……嗯，确实不错。
他对那个“娶”字带来的冲击，似乎又消化了几分，甚至觉得……好像也不是完全不能商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