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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芒散尽后的世界,并非吴邪预想中的任何一个废稿场景。

这里没有扭曲的建筑,没有诡异的生物,甚至没有一丝杂色。

入目所及,是无垠的纯白。

脚下是纯白的地面,坚硬而光滑,分不清材质。四周是纯白的墙壁,向上延伸,没入同样纯白的穹顶,看不到任何接缝,整个空间浑然一体,巨大得令人心生渺小。

“这里是哪里?”阿雪的声音带着一丝紧绷,她已经拔出了腰间的短刀,警惕地环顾四周,“感觉不到任何能量流动,也感觉不到边界。”

吴邪摇了摇头,他看向身边的张起灵。

小哥没有说话,只是伸出两根奇长的手指,在身侧的白色墙壁上轻轻敲击。

咚。咚。

声音沉闷,没有回响,被这片纯白贪婪地吞噬了。

“实心的。”张起灵给出了结论,他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但这种材质,我没见过。”

吴邪心里咯噔一下。连小哥都没见过的东西,那绝对不是什么善地。这个地方给他的感觉很不好,像是一个被彻底消毒过的手术室,或者说,一个等待着放入实验品的、一尘不染的盒子。

“我们似乎是来到了一个中转站。”吴邪开口,试图分析现状,“一个连接不同废稿世界的……走廊?”

“走廊?”阿雪反问,“可这里连一扇门都没有。”

她的话音刚落,吴邪的视线越过她,猛地定在了空间的中央。

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两个身影。

那两个人背对着他们,看上去狼狈不堪。一个身材魁梧,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背心,正扶着另一个穿着粉色衬衫的人。那粉色衬衫也早已被污渍和破口弄得看不出原样,那人半跪在地上,似乎在剧烈地喘息。

吴邪的心跳漏了一拍。

那个魁梧的背影,那个熟悉的体型……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喊出了那个名字。

“胖子?”

那个魁梧的身影猛地一震,然后以一种与他体型不符的迅捷速度转过身来。

当看到那张熟悉的脸,那张写满了惊愕、随即被狂喜所取代的脸时,吴邪感觉自己的鼻子瞬间就酸了。

“我操……天真?!”

王胖子的大嗓门在这片纯白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突兀,他一把推开身边的人,踉踉跄跄地冲了过来,张开双臂就给了吴邪一个结结实实的熊抱。

“你他娘的还活着!胖爷我……我他妈的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胖子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他用力地拍着吴邪的后背,力道大得让吴邪生疼,却也无比安心。

“胖子……”吴邪也紧紧地回抱着他,千言万语都堵在喉咙里,最终只化作了这两个字。

“还有小哥!”胖子放开吴邪,又转向一旁的张起灵,激动地想去拍他的肩膀,但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只是嘿嘿地笑着,“小哥,你也在,太好了,真是太好了!铁三角又凑齐了!”

张起灵看着他,那双淡漠的眸子里,也难得地泛起了一丝波澜。他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这时,那个穿着粉色衬衫的人也站了起来,慢慢走了过来。虽然他脸上满是疲惫,步伐也有些虚浮,但那股子从容优雅的气度,却丝毫未减。

“小邪。”解雨臣看着吴邪,嘴角勾起一抹浅笑,“看来你的经历,不比我们轻松。”

“小花!”吴邪看着他,又看看胖子,“你们怎么会在这里?你们不是被卷进了另一个世界吗?那个‘文字游戏’?”

“别提了。”胖子一屁股坐在地上,摆着手,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那鬼地方,真不是人待的。天真,你是不知道,那里的规矩有多邪门。说错一个字,就得掉层皮。胖爷我这辈子都没那么憋屈过。”

解雨臣在他身边坐下,接过话头,声音平稳地叙述起来:“那个世界的核心是一种‘规则杀人’的机制。我们进入后,会得到一个身份和一套必须遵守的‘行为准则’。一旦违反,就会触发惩罚,惩罚的方式千奇百怪,但都指向死亡。”

“比如呢?”吴邪追问。

“比如我抽到的一个身份,规则是‘不能说出任何带有颜色的词语’。”胖子一脸晦气,“你知道这对胖爷我来说有多难吗?我夸小花长得‘俊俏’,差点被一道雷劈死,就因为‘俏’字里带个‘肖’,和‘消’同音,被判定为消极词汇!这上哪儿说理去?”

吴邪听得有些咋舌,这听起来比直接面对怪物还要诡异。

“小花呢?”

“我的规则是,‘不能拒绝任何人的请求’。”解雨臣淡淡地说,但吴邪能听出他话语里的凶险,“我们遇到的第一个Npc,就请求我替他去死。我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利用规则的漏洞,把这个‘请求’转嫁了出去。”

“那你们是怎么出来的?”阿雪在一旁听着,忍不住问道。

“找到了那个世界的‘作者’留下的‘后门’。”解雨臣解释道,“每个废稿世界,似乎都有一个核心。只要破解了核心,就能找到离开的通路。我们那个世界的核心,是一本不断自动书写的书。我们毁掉了那本书,就出现了离开的光门。”

“作者……废稿……”胖子听到这两个词,挠了挠头,看向吴邪,“天真,刚才就听你提到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咱们这到底是在盗墓,还是在谁的故事书里头冒险?”

吴邪深吸一口气,知道这个解释起来会很复杂,但他必须说。他将自己遇到的“作者”,关于这个世界是“废稿”,以及“玩家”的存在,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胖-子和小花。

整个纯白的空间里,只有吴邪的声音在回荡。

胖子脸上的表情,从一开始的“你小子是不是疯了”,到中途的惊疑不定,再到最后的凝重,转变极为精彩。

解雨臣则一直安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地上划着,似乎在飞快地消化和分析这些匪夷所思的信息。

“你的意思是……”等吴邪说完,胖子沉默了半天,才开口,声音有些干涩,“我们,我们所有人,都只是一个叫‘作者’的家伙笔下的人物?我们经历的这一切,生离死别,都是他写出来的故事?”

“可以这么理解。”吴邪点了点头,“而且,他似乎对自己的故事不满意,所以我们所在的,是一个被废弃的稿子。他还引入了‘玩家’,来寻找他想要的结局。”

“狗屁的结局!”胖子猛地一拳砸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拿别人的命当儿戏,算什么东西!等胖爷我见了他,非得把他脑袋拧下来当夜壶!”

“恐怕没那么简单。”解雨臣站了起来,他走到一面白墙前,伸出手,轻轻触摸着墙面,“如果吴邪说的是真的,那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地方,就很有问题。”

“怎么说?”吴邪也站起身,走了过去。

“这里太‘干净’了。”解雨臣的眼睛眯了起来,“按照中转站的逻辑,这里应该是连接各个‘废稿’的枢纽,应该会留下各种各样的痕迹。但这里什么都没有,白得像一张全新的纸。这不合理。”

他一边说,一边沿着墙壁缓缓走动,手指在墙面上一寸寸地划过。

“一张全新的纸,是用来做什么的?”解雨臣像是在问众人,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是用来……书写的。”

他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

“这里的触感不对。”

众人立刻围了过去。解雨臣停下的地方,墙面看起来和其他地方没有任何区别。

“有什么不对?”胖子凑过去,也伸手摸了摸,“不都一样吗?滑溜溜的。”

解雨臣没有回答,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即便是在那种险境中,他依然保持着某些习惯——然后对着那块墙壁,用力地擦拭起来。

一下,两下……

白色的墙面,没有任何变化。

胖子刚想说“小花你是不是太紧张了”,解雨臣的动作却猛地一顿。

在他的手帕下,那纯白的墙壁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地往外渗透。

那是一抹极淡的,暗红色的痕迹。

“这是……”吴邪的心猛地提了起来。

解雨臣加大了力道,继续擦拭。那暗红色的痕迹越来越明显,从一个点,慢慢晕开,变成了一道笔画。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随着解雨臣的动作,更多的笔画显现出来,它们歪歪扭扭,带着一种仓促和绝望的气息,最终,在纯白的墙壁上,组成了一行触目惊心的血字。

字迹潦草而急促,但吴邪一眼就认了出来。

那是他三叔,吴三省的笔迹!

血字写的是:

『快跑!这里是陷阱!“他”在看着我们!』

“三叔!”吴邪失声喊道,他冲上前,手指抚摸着那冰冷的血字,那暗红色仿佛还带着未干的湿意,灼痛了他的指尖。

“他”?哪个“他”?是作者,还是玩家01?

血字出现的瞬间,异变陡生!

整个纯白空间开始剧烈地摇晃,脚下的地面不再平稳,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仿佛一个巨大的盒子正在被外力挤压变形。

“不好!”胖子大吼一声,一把拉住吴邪,“这地方要塌了!”

话音未落,四周的白色墙壁上,开始浮现出诡异的图案。

那是一个又一个的……眼睛!

无数只眼睛,大小不一,形状各异,它们从白墙的深处“长”了出来,瞳孔齐刷刷地转向他们,冰冷、漠然,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

被成千上万只眼睛注视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吴邪感觉自己像是一个被钉在标本板上的蝴蝶,从身体到灵魂,都被看得一清二楚。这里不是中转站,不是安全区。

这里是一个观察室!一个斗兽场!一个用来筛选和处刑“失败品”的舞台!

“轰隆——!”

穹顶开始龟裂,白色的碎块如下雨般坠落。一道巨大的裂缝在他们面前不远处撕开,露出的不是外界,而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旋转着的彩色漩涡。

“出口!”张起灵的声音简洁而有力,他已经抽出了黑金古刀,护在了吴邪身前。

“还等什么!跑啊!”胖子拉着吴邪,解雨臣和阿雪也立刻跟上,五个人朝着那唯一的生路狂奔而去。

然而,当他们冲到近前,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一个稳定的出口。

那是一个巨大的、如同骰子一般的奇特装置,它悬浮在裂缝中,缓缓转动。它的每一个面上,都呈现出一个不同的世界入口的景象:有的是熔岩翻滚的炼狱,有的是钢铁丛林的未来都市,有的是古色古香的亭台楼阁……

“这……这是让我们选一个跳下去?”胖子气喘吁吁地喊道,脸都白了。

“来不及了!”阿雪回头看了一眼,发出警告。

只见他们身后,那些从墙壁上“长”出的眼睛,此刻正纷纷脱离墙体,在半空中汇聚。它们融化、蠕动、重组成一个不可名状的怪物。那怪物由无数只仍在眨动的眼睛构成,发出令人作呕的黏腻声响,正朝着他们飞速扑来。

“必须立刻做出选择!”解雨臣的声音带着急促,“随便选一个,也比被那东西抓住强!”

“选哪个?!”胖子急得跳脚,“这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吴邪的大脑在飞速运转。三叔的警告,“他”的注视,崩塌的空间,诡异的骰子,追杀的怪物……这一切都指向一个结论:设计者根本没想让他们活。

就在这时,张起灵忽然抬起了手,指向了骰子正在转过来的一个面。

那个面上,是一片熟悉的,郁郁葱葱的雨林。

“就那个!”吴邪没有丝毫犹豫,他相信小哥的判断,“走!”

他话音刚落,拉着胖子,第一个朝着那个雨林入口,纵身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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