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阴阳怪气，充满了不加掩饰的恶意，像是淬了毒的钢针，直直刺入我们的脑海。
胖子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本就因为那些天兵的牺牲而憋着一肚子火，此刻瞬间就炸了。
『嘿！我说是谁裤裆没拉好把你给露出来了？藏在个破镜子后面装神弄鬼！有本事给胖爷我滚出来！』
他一边骂着，一边已经将背后的冲锋枪给端了起来，黑洞洞的枪口直接对准了祭坛中央的昊天镜碎片。
小哥没有说话，但他握着黑金古刀的手，指节已经微微泛白。他的目光比万年玄冰还要冷，死死地锁定着镜面中那双戏谑的眼睛，全身的气机都已经提聚到了顶点，如同引而待发的利箭。
而我，在最初的惊愕之后，反而慢慢地冷静了下来。
将军？
我的兵？
这些词汇，对我来说既熟悉又陌生。熟悉，是因为系统曾经提及过我的前世。陌生，则是因为我就是吴邪，一个从西湖边古董店里走出来的普通老板。
但此刻，面对这镜中人的嘲讽，我心中涌起的，却不是愤怒，而是一种……古怪的平静。
甚至，还有一丝想笑的冲动。
『胖子，别激动。』我抬手，轻轻按下了胖子手里的枪，『跟一个连实体都没有，只能躲在碎片里苟延残喘的孤魂野鬼置气，不值当。』
我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这片正在崩塌的空间。
胖子的动作一顿，有些发愣地看着我。
小哥的眼神也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
而那镜子里的声音，则是在沉默了片刻后，爆发出了一阵更加尖锐刺耳的笑声。
『哈哈哈哈！好一个不值当！好一个孤魂野鬼！』
『将军大人，万年不见，你的嘴皮子功夫，倒是比你的带兵能力长进多了！』
『怎么？看着自己的亲兵为了给你争取逃命的时间，一个个化为飞灰，你心里就一点感觉都没有吗？哦，我忘了，你本来就是个铁石心肠的家伙！当年能亲手把我们……』
他的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镜面中的那双眼睛，怨毒之色几乎要溢出来。
我脸上的笑容不变，只是眼神冷了下来。
『说啊，怎么不继续说了？』
我往前走了一步，离那面破碎的镜子更近了。
『当年你亲手把你们怎么样了？是坑杀了，还是活埋了？还是说，是我亲自带队，把你们的老巢给一锅端了？』
我的语气平淡，像是在讨论今天晚饭吃什么一样。
但这话语里的内容，却让胖子倒吸了一口凉气。
『天真……你……』
镜中人再次陷入了死一样的沉默。
那双眼睛里的戏谑和嘲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惊愕、愤怒和不敢置信的复杂情绪。
他似乎完全没有料到，我会是这种反应。
在他的预想中，我或许会愤怒，或许会迷茫，或许会因为“亲兵”的牺牲而痛苦。
但唯独，不该是现在这样，云淡风轻，甚至……反过来揭他的伤疤。
『你……你怎么会……』
他终于再次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嘴角的弧度更大了。
『我怎么会知道？』我替他把话说完，『我还知道，你不是一个人。躲在这镜子里的，应该是一群……不，一缕缕残魂吧？你们曾经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可惜，跟错了主子，站错了队，最后落得个神魂俱灭，只剩下一点不甘的执念，被禁锢在这昊天镜的碎片里，永世不得超生。』
『我说的，对吗？』
每多说一个字，镜面中那双眼睛里的惊骇就浓重一分。
到最后，那双眼睛里只剩下了恐惧。
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对我这个“将军”的恐惧。
胖子在旁边已经听傻了，他张着嘴，看看我，又看看那面镜子，半天没合拢。
『天……天真……这……这都是你猜的？』
我没有回答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镜子。
这些信息，当然不是我猜的。
就在那镜中人开口嘲讽的第一时间，我的脑海里，系统的提示音就已经响了起来。
【叮！检测到前方高能装逼现场！】
【系统任务发布：『嘴强王者的对决』】
【任务描述：作为一名合格的宿主，怎能容忍宵小之辈在面前饶舌？请用语言的力量，击溃眼前这个躲在镜子里的可怜虫，让他深刻认识到，即便将军已非昨日将军，但你大爷永远是你大爷！】
【任务奖励：『言出法随』初级体验卡一张（效果：你说的话，在一定程度上会成为现实，对神魂类单位效果翻倍），源点+1000。】
【友情提示：该单位为『魔帅波旬』麾下七十二魔将之一『嘲风』的残魂碎片，当年于『九天之战』中被将军您一枪挑了七十个，剩下俩跑得快。眼前这个，就是跑得快的其中一个。其毕生所学都在一张嘴上，擅长精神攻击，污染神魂，颠倒黑白。宿主请注意，千万不要被他英俊的外表和花言巧语所迷惑……哦，他现在没外表了，那没事了。】
系统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贱。
但它提供的信息，却让我瞬间就掌握了所有的主动权。
魔帅波旬？
九天之战？
这些陌生的名词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我暂时没时间深究。
眼下最重要的，是解决掉这个叫“嘲风”的家伙。
一个曾经的手下败将，也敢在我面前叫嚣？
『你……你到底是谁？！』
镜子里的声音终于失去了所有的从容，变得尖利起来，『你不是他！将军他……他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你夺舍了他！』
『我是谁？』我笑了，『我就是你们那位威风凛凛的将军大人啊。怎么，万年不见，就不认识了？还是说，当年被我一枪挑翻的阴影太重，现在连抬头看我的勇气都没有了？』
『你胡说！』嘲风的声音歇斯底里，『当年……当年若不是你用诡计……』
『诡计？』我打断他，『兵不厌诈，这道理，还要我教你吗？输了就是输了，别给自己找那么多借口。输给我，不丢人。』
我一步步逼近祭坛，身上的气势也在节节攀升。
虽然我体内没有一丝一毫属于“将军”的力量，但这一刻，我的眼神，我的语气，我身上散发出的那股睥睨天下的自信，却让镜中的嘲风感到了窒息。
那是源自灵魂深处的血脉压制。
『你……你别过来！』
镜面剧烈地晃动起来，无数道黑气从镜子的裂缝中疯狂涌出，在半空中凝聚成一条条狰狞的毒蛇，张开血盆大口，带着刺鼻的腥风，朝我们三人扑来！
『小心！』
胖子大吼一声，举枪就要扫射。
『退后！』
小哥则是一声低喝，身影一闪，已经挡在了我和胖子的身前。
黑金古刀出鞘，带起一道匹练般的乌光，瞬间就将最前面的几条黑气毒蛇斩得粉碎！
然而那些黑气却并未消散，而是在空中一个盘旋，重新凝聚，变得更加凶戾！
『没用的！』嘲风的狂笑声再次响起，『在这片即将归墟的空间里，我的怨念就是不死的！你们杀不死我！你们所有人，都要留下来，给我陪葬！哈哈哈哈！』
空间崩塌的速度，陡然加快了！
我们脚下的祭坛开始剧烈震动，一道道巨大的空间裂缝，如同黑色的闪电，在祭坛周围不断闪现，吞噬着一切。
胖子和小哥的脸色都变得凝重起来。
他们能感觉到，这些黑气不仅仅是能量体，更附着着一种极其阴毒的精神力量，每一次接触，都在试图污染他们的心神。
小哥还好，他心志坚定，麒麟血脉又能辟邪。
但胖fenzi的额头上，已经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眼神也出现了一丝涣散。
『胖子！守住心神！』我大喝一声。
同时，我的心中对系统说道：『使用『言出法随』体验卡！』
【叮！『言出法随』初级体验卡已使用！剩余时间：10分钟。宿主，开始你的表演吧！】
一股奇妙的感觉瞬间笼罩了我的全身。
我感觉自己和这方天地，产生了一种若有若无的联系。
我说的话，不再仅仅是声带振动产生的声波，而是一种……规则。
一种可以影响现实的，更高层次的力量！
我看着那些前赴后继，疯狂扑向小哥的黑气毒蛇，看着在苦苦支撑的胖子，看着镜子里那双越发癫狂和得意的眼睛。
我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开口。
我的声音，不大，却盖过了空间的崩塌声，盖过了嘲风的狂笑声，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存在的耳中。
『我说，要有光。』
嗡——！
一瞬间，整个昏暗的空间，被无穷无尽的金色光芒所充斥！
这些光芒，温暖，神圣，充满了净化的力量。
它们不是来自任何光源，而是凭空出现，从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缝隙中绽放出来！
那些狰狞的黑气毒蛇，在接触到金色光芒的刹那，就像是遇到了烈日的冰雪，发出了凄厉的惨叫，瞬间消融，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啊——！』
镜子里，传来了嘲风痛苦到极致的嘶吼。
『这是……这是昊天神光！不可能！你怎么可能……』
胖子已经惊得把枪都掉在了地上，他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神迹一般的一幕，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我……我靠……天真……你……你成仙了？』
就连小哥，那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也出现了一丝裂痕。他握着刀，缓缓转过头，看向我的眼神里，充满了探究和……一丝丝的震撼。
我没有理会他们，只是静静地看着那面在金光中不断颤抖的镜子。
『我说，此间风平，此间浪静。』
我的声音再次响起。
话音落下的瞬间，周围狂暴的空间乱流，瞬间平息了。
那些不断开裂、吞噬一切的空间裂缝，也停滞在了半空中，不再扩大。
整个即将崩塌的世界，在我的话语之下，被强行按下了暂停键！
『不！不！住口！』
嘲风的声音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你不能这样！你这是在违逆规则！你会遭到反噬的！』
『规则？』我一步步走到祭坛中央，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那面镜子，『在这里，我，就是规则。』
我伸出手，缓缓地，覆盖在了那面布满裂痕的昊天镜碎片上。
金色的光芒，顺着我的指尖，疯狂地涌入镜子之中。
『啊啊啊啊啊！』
嘲风的惨叫，已经不似人声。
镜面中，那双恶毒的眼睛，此刻只剩下了哀求和恐惧。
『将军！饶命！将军大人，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看在……看在当年同为波旬大人效力的份上，饶我一命！』
他开始求饶了。
我心中冷笑。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但，我并没有立刻抹杀他。
杀了他，太便宜他了。
而且，系统给出的第三个选项，让我有了一个更有趣的想法。
『饶你？』我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你刚才，不是还挺嚣张的吗？不是说，我的兵，不够我输的吗？』
『我……我嘴贱！我胡说八道！』嘲风的声音带着哭腔，『将军您的兵，都是天底下最英勇的战士！是我……是我有眼不识泰山！』
『现在说这些，晚了。』
我加大了力量的输出，金光几乎要将整个镜子都融化掉。
『不！不要！将军！求求你！我……我还有用！我知道很多秘密！关于当年的九天之战！关于波旬大人！还有……还有您的事！我知道很多您已经忘记的事情！』
为了活命，他开始疯狂地抛出自己的价值。
我心中一动。
这正是我想要的。
我对那个所谓的“将军”，对我自己的过去，一无所知。
而眼前这个家伙，就是一个活着的……哦不，半死不活的资料库。
『哦？』我故作沉吟，手上的动作也稍微缓了缓，『说来听听。』
感觉到压力一轻，嘲风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说道：『将军！您……您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当年，您是九天之上最耀眼的新星，是天帝亲封的『荡魔大将军』，手握三十万天兵，奉命清剿魔帅波旬的余孽！』
『我们……我们七十二魔将，就是您的主要对手！那一战，打得天崩地裂，日月无光！您……您神勇无敌，连斩我们数十位兄弟，最后更是将波旬大人都……』
他的话再次顿住，似乎有些不敢说下去。
『都怎么样了？』我追问道。
『……都逼入了绝境。』嘲风的声音低了下去，『可就在最后关头，您……您却突然倒戈了！您亲手毁掉了南天门，放魔帅大军长驱直入，导致整个九天仙界……毁于一旦！』
轰！
这个消息，如同一道惊雷，在我脑海中炸响！
我，那个所谓的“将军”，是叛徒？
我亲手导致了仙界的毁灭？
这……怎么可能？！
胖子和小哥也听得一脸骇然。
『这……这不可能！』胖子叫道，『天真怎么可能是叛徒！你这个妖言惑众的家伙，又在胡说八道！』
『我没有胡说！』嘲风的声音尖利起来，『这是所有人都亲眼所见的事实！他就是九天的罪人！所以他才会陨落，才会轮回万世，永世不得回归！』
我的大脑一片混乱。
背叛者？罪人？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那些为了保护我而牺牲的天兵……又算什么？
他们守护的，是一个叛徒？
不。
不对。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隐情。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如果我真的是叛徒，系统为什么会选择我？那些忠心耿耿的天兵，为什么在万年后，依旧愿意为我燃烧自己？
这说不通。
唯一的解释是，嘲风说的，要么是谎言，要么，只是他看到的“事实”，而不是全部的真相。
『然后呢？』我压下心中的波澜，继续问道，『既然我背叛了九天，成了你们的“同伴”，你们为什么还这么恨我？』
『同伴？』嘲风的笑声充满了讥讽，『你也配？你毁了九天，也同样毁了我们！波旬大人……波旬大人也被你算计了！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你欺骗了所有人！你才是那个……真正的魔！』
他的情绪再次激动起来，镜面上的黑气又开始翻涌。
我眼神一冷。
『我说，安静。』
言出法随的力量再次发动。
翻涌的黑气瞬间被压制了回去，嘲风也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看着他那双充满怨毒和恐惧的眼睛，缓缓说道：
『看来，你的故事里，隐瞒了很多东西。』
『不过，没关系。』
『以后，你有的是时间，慢慢讲给我听。』
我五指猛地收拢！
『啊！』
嘲风的残魂被我从昊天镜碎片中，硬生生给抽了出来！
那是一团不断扭曲的黑气，黑气中，隐约能看到一张痛苦狰狞的人脸。
『不！你要干什么！』他惊恐地尖叫。
『不干什么。』我摊开手掌，那团黑气就在我的掌心上方沉浮，『只是觉得，这昊天镜碎片，缺一个器灵。我看你就挺合适的。』
『器灵？！』嘲风的声音都变了调，『不！我不要！我乃堂堂七十二魔将之一，怎么能……』
『你没得选。』
我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
『要么，现在就魂飞魄散，连这点执念都留不下。』
『要么，成为它的器灵，跟着我，亲眼去看看，当年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我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顺便，我还可以向你保证一件事。』
『什么事？』嘲风下意识地问道。
我的目光，穿透了这片被静止的空间，仿佛看到了遥远的过去，看到了那个隐藏在所有迷雾背后的，真正的敌人。
『你恨我，你想报仇，可以。』
我看着掌心那团瑟瑟发抖的残魂，一字一句地说道。
『但我给你一个更好的选择。跟着我，我带你……去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