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普通区的夜比想象中更喧闹。陈默靠在帐篷杆上运转《青灵诀》时，能听见三排外传来的咳嗽声——是那个断腿的流民，林晚星说明天给他换新药膏；西边的帐篷里有人在争吵，大概是在分今天的压缩粮；最远处的祭坛方向，还飘来断断续续的祈祷声，混着浊瘴被净化后特有的草木清香。他指尖凝结的纯灵在月光下泛着淡绿，像颗悬在半空的露珠，触到帐篷布上的霉斑时，那些黑渍就滋滋地缩成小点。
青灵玉在怀里微微发烫。自罐头厂带回封印碎片后，这枚祖传玉佩就总在夜间活跃，像是在呼应某种遥远的灵脉。陈默能感觉到丹田处的气旋比昨天更凝实，按照《青灵诀》的记载，这是即将突破炼气初期巅峰的征兆。他试着将纯灵注入地面，淡绿色的灵光顺着帐篷间的缝隙蔓延，在泥地上画出半圈灵纹——是白天在科技区看到的净化阵雏形，张教授说这个阵法能聚集周围的散灵。
“啧啧，这灵气纯度，比苏家的灵泉还干净。”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陈默猛地睁眼，纯灵瞬间收回掌心凝成光球。月光下，一个戴黑框眼镜的青年正蹲在三米外，背篓里的零件散落在地，其中个铜齿轮还在兀自转动，发出咔嗒咔嗒的轻响。这人穿着件洗得发白的工装服，袖口沾着机油，鼻梁上的镜片反射着灵光，看起来倒不像恶意者，只是眼神里的兴奋快要溢出来。
“你是谁？”陈默的手摸向腰间的消防斧——那上面还缠着昨晚凝结的冰棱，是沈凝霜临走时帮他加固的，“普通区的规矩，不经过允许不能靠近别人的帐篷。”
青年突然跳起来，差点踩翻自己的背篓。“别紧张别紧张！”他飞快地摆手，机械义手（左手腕处露出金属接口）不小心撞到旁边的铁桶，发出哐当声，“我叫陆明远，住你隔壁帐篷，昨天......昨天在科技区见过的！”他指着陈默指尖未散的灵光，眼睛亮得像藏了两颗灯泡，“你这是修仙者的吐纳吧？我爸的笔记里画过一模一样的灵力轨迹！”
陈默的警惕未减。在基地待了这些天，他太清楚“热情”背后可能藏着什么——刘猛的伪善、暗魂教的伪装，甚至普通区里也有人为了半块灵晶就背后捅刀。但这青年眼里的光不像装的，那是种看到精密机械时才有的狂热，和陆明远调试灵气炮时的眼神如出一辙。
“你爸的笔记？”陈默刻意放缓语速，指尖的纯灵却悄悄扩散成半米防护圈，“什么样的笔记能记下修仙功法？”
陆明远突然捂住嘴，左右张望了一番才凑近。帐篷区的篝火已经熄得差不多，只有祭坛方向还留着点火星，刚好能照亮他工装服口袋里露出的线装书角。“是我爸留下的《青灵秘录》。”他的声音压得像蚊子哼，同时从背篓里掏出个巴掌大的金属盒子，打开后里面铺着软布，放着本泛黄的线装书，“他是基地的首席工程师，三个月前......”
说到这里，青年的声音哽了一下。镜片后的眼睛蒙上层水汽，他赶紧用机械义手擦了擦，金属指节撞到镜片发出轻响。“三个月前腐尸围攻西围墙，他为了启动防御系统......”他翻开书册，泛黄的纸页上用毛笔写着工整的小楷，还画着密密麻麻的插图，“你看这里，”他指着其中一页，“这是‘灵根净化’的运功路线，和你刚才掌心的灵光轨迹一模一样！”
陈默的呼吸猛地一滞。书页上的插图确实与青灵玉觉醒时的灵韵流转完全吻合，甚至连丹田气旋的旋转方向都分毫不差。更让他心惊的是，插图旁标注的小字——“青灵玉者，可化浊瘴为纯灵，需以星陨铁为引，方得圆满”，这行字像道闪电劈进脑海，瞬间想起张教授说的“星陨铁能稳定灵脉”。
“这书......”陈默的指尖刚触到纸页，就被陆明远按住。
“你得先告诉我，你是不是青灵玉的持有者？”青年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机械义手的关节微微收紧，“我爸说，只有真正的纯灵持有者，才能看懂最后三页的灵阵图。”他翻开书册末尾，那里的字迹突然变得潦草，像是在紧急情况下写就，“你看这个，是不是和你那块玉上的纹路很像？”
月光恰好落在最后一页的插图上。那是幅简化的星图，七个光点连成北斗形状，其中一个光点旁画着柄斧头——陈默的呼吸骤然急促，这图案与他青灵玉内侧的刻痕完全一致！更让他震惊的是，星图下方写着行小字：“东郊洞府藏星陨，灵脉交汇在此处”，与光谱仪分析出的“东郊洞”字样不谋而合。
“现在信我了吧？”陆明远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刚才的沉重瞬间消散，“我爸研究这书五年了，说这是能拯救基地的关键。他还留下个机械核心，说是能驱动需要灵脉能量的重型武器，就是......”他挠了挠头，工装服上的机油蹭到头发上，“就是缺星陨铁当能量转换器。”
陈默突然想起张教授的话。科技派一直在找星陨铁完善转换装置，而陆明远的父亲作为首席工程师，必然参与其中。他望着青年背篓里散落的零件——有枚齿轮上刻着微小的灵纹，和《青灵秘录》插图里的能量传导纹如出一辙，显然是经过灵力处理的。
“你能让机械承载纯灵？”陈默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如果陆明远真有这本事，那陆明远的灵气炮就不再是临时改装的武器，而能成为真正融合科技与修仙的杀器。
“理论上可行！”陆明远突然抓起那枚齿轮，往陈默掌心塞了半块灵晶，“试试往这里注入纯灵！”他的机械义手飞快地组装着零件，眨眼间就拼出个微型齿轮组，“这是我爸设计的灵能转换器原型，只要灵力稳定，就能驱动......”
陈默依言将纯灵注入齿轮。淡绿色的灵光刚接触到金属，整个齿轮组就突然转动起来，发出嗡鸣的轻响。更神奇的是，那些转动的齿轮竟在地面投射出半圈灵纹，与陈默刚才画出的净化阵完美契合。帐篷区的夜露落在灵纹上，瞬间被蒸腾成白雾，带着股清新的草木味。
“成了！”陆明远跳起来，背篓里的零件撒了一地也顾不上捡，“我就知道能成！我爸说过，机械是死的，但灵脉是活的，只要找对接口，就能让钢铁长出叶子！”他突然抓住陈默的手腕，机械义手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带着点电流的麻痒，“陈默，我们合作吧！你教我修仙入门，我帮你完善灵能装置，等找到星陨铁......”
远处突然传来金属碰撞声。陈默和陆明远同时噤声，看向异能区的方向——那里的探照灯突然转向普通区，光柱扫过帐篷顶时，能看到几个黑影正顺着铁丝网蠕动。陆明远的机械义眼瞬间收缩，捕捉到黑影腰间的火系徽章——是刘猛的残余势力。
“他们果然还没死心。”陈默的纯灵瞬间凝聚成刃，“白天在科技区门口聚集，就是在等天黑动手。”他想起沈凝霜临走时的眼神，冰蓝色的眸子里藏着的担忧不是多余的，这些火系异能者恨他毁了刘猛的计划，更觊觎青灵玉的净化之力。
陆明远突然拽着他往帐篷后面躲。“这边有暗道！”他扒开帐篷角落的木板，露出个半米宽的洞口，“是我爸当初为了躲避异能派监视挖的，能通到科技区的排污管道。”他将《青灵秘录》塞进陈默怀里，自己则抓起背篓里的零件，“你先躲进去，我用灵能装置引开他们！”
“一起走。”陈默抓住他的胳膊，纯灵顺着接触点注入陆明远体内，“你的机械核心对基地很重要，不能出事。”他看了眼怀里的线装书，纸页上的灵纹在纯灵映照下微微发亮，“而且，找到星陨铁需要我们两个人。”
陆明远的眼睛突然红了。他吸了吸鼻子，飞快地将散落的零件塞进背篓，“我就知道我爸没看错人！”他率先钻进暗道，机械义手在前方摸索，“这条道有点窄，小心碰头......”话音未落，就听见“咚”的一声，大概是撞到了头顶的土块。
陈默跟着钻进暗道时，外面传来了呵斥声。是刘猛的手下找到了祭坛，正对着流民们咆哮，大概是在逼问他的下落。他能想象出那些流民倔强的样子——白天分灵晶时，那个穿补丁衣的小孩说“陈默哥是好人，我们死也不说”，此刻大概正咬着牙硬扛。
暗道里弥漫着潮湿的泥土味。陆明远的机械义手发出微弱的蓝光，照亮前方蜿蜒的通道。“再往前五十米有个岔口，左拐通科技区，右拐能到东郊的秘密出口。”他的声音混着爬动时的喘息，“我爸说这是基地的‘后门’，当初建基地时偷偷留的，以防万一。”
陈默的青灵玉突然在怀里震动。他掏出玉佩，发现玉身的纹路正与《青灵秘录》最后一页的星图产生共鸣，淡绿色的灵光顺着书页流淌，在暗道的泥土上投射出完整的星图——除了东郊洞府，其他六个光点的位置也逐渐清晰，其中一个竟在极寒基地的方向，旁边标注着“冰灵谷遗迹”。
“这是......”陆明远的机械义眼凑近星图，“是全球灵脉分布图！我爸的笔记里提过，地球有七条主灵脉，就像人的七经八脉，只要找到它们的节点......”他突然停住，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兴奋，“就能用转换装置链接全球灵脉，彻底净化浊瘴！”
外面的火光映红了暗道顶部的泥土。陈默能听见异能者用火焰灼烧帐篷的噼啪声，还有流民们的哭喊。他攥紧手里的消防斧，青灵玉的灵光顺着斧刃蔓延，在黑暗中划出绿色的弧线。“等找到星陨铁，”他的声音在狭窄的通道里格外清晰，“我们就先净化普通区的浊瘴。”
陆明远突然笑起来，笑声在暗道里回荡，带着点哽咽。“我爸以前总说，科技不是用来制造武器的，是用来让人好好活着的。”他的机械义手抓住陈默的胳膊，金属指尖传来的力道很稳，“陈默，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岔路口的风带着科技区特有的机油味。陆明远选择了通往东郊的方向，说先去确认洞府的入口，明天再找张教授汇合。陈默跟在他身后，听着青年哼起不成调的歌——是首关于星星和齿轮的童谣，和陆明远哼的一样。他摸着怀里的《青灵秘录》，能感觉到纸页上的灵纹与青灵玉的共鸣越来越强，像是有无数细碎的灵韵在暗夜里苏醒。
通道尽头的出口藏在棵老槐树下。陆明远推开伪装用的石板时，夜露正好落在陈默的手背上，凉丝丝的，混着纯灵的暖意。远处的基地还亮着零星的火光，大概是异能者还在搜查，但普通区的祈祷声已经重新响起，比刚才更坚定，像株在石缝里倔强生长的草。
“看！”陆明远指着东郊的方向，那里的夜空泛着淡淡的紫，“星陨铁的灵脉反应！比光谱仪显示的还强！”他的机械义手调出全息地图，在月光下投射出洞府的三维模型，“入口在那片废弃的天文台下面，我爸标过，说有个需要灵能才能打开的石门。”
陈默望着那片紫色的夜空，突然想起沈凝霜的冰灵玉佩。或许正如陆明远说的，灵脉是活的，它在等待能唤醒它的人。他握紧怀里的《青灵秘录》，能感觉到纸页间夹着的半张星象图——与陆明远的那半张拼在一起，正好能看到东郊洞府的完整路径。
“明天一早出发。”陈默的声音带着种前所未有的笃定，“你准备好转换装置的零件，我......”他的话被远处传来的破空声打断，只见道冰蓝色的弧线从基地方向飞来，在半空炸开成细碎的冰晶，像场突如其来的小雪。
“是沈凝霜的信号！”陆明远的机械义眼捕捉到冰晶里的讯息，“她说刘猛的人被引去异能区了，让我们放心，还说......”他突然笑出声，“还说让你别在外面傻站着，赶紧巩固修为，别到时候被洞府里的邪修打成筛子。”
陈默的嘴角忍不住扬起弧度。夜露落在青灵玉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映得他左眉骨的疤痕都柔和了几分。他望着基地的方向，能想象出沈凝霜站在异能区栏杆旁的样子，冰蓝色的眼眸在夜色里像颗不冻的星，而医疗站的窗口，大概还亮着林晚星的光粒，温暖又坚定。
“回去吧。”陈默拍了拍陆明远的肩膀，“明天还要找星陨铁呢。”
两人钻进暗道时，老槐树的叶子沙沙作响，像是在应和着什么。月光透过枝叶的缝隙落在地上，画出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揉碎的星子。陈默知道，今晚的相遇不只是偶然——青灵玉的灵韵与齿轮的转动声，在普通区的夜露里交织出的，是比单纯的生存更重的东西，是能让这片烬土重新长出希望的，属于他们的序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