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务积分”全面推行的旨意一下,后宫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波澜骤起。
李梦瑶和她麾下的研习处学员们,瞬间进入了高速运转的“战时状态”。他们化整为零,组成数个“推广小分队”,带着厚厚的制度手册、登记表格和满腔热情,奔赴六宫二十四司。
场面……堪称混乱。
有的部门,如司苑司、尚衣局这类有试点基础的,接受起来还算顺利,顶多是些操作细节上的疑问。
但更多的地方,则是怨声载道,阻力重重。
司钥司的老太监们觉得这玩意儿“有辱斯文”,他们管了一辈子钥匙,靠的是资历和忠心,现在居然要跟小年轻一样挣什么“积分”?简直笑话!
内务府一些习惯了模糊账目、从中渔利的吏员,更是对这套要求透明记录、数据核实的制度恨之入骨,明里暗里使绊子,不是抱怨表格太难填,就是“不小心”弄丢登记册。
甚至连一些低位妃嫔也颇有微词,觉得这套制度削弱了她们对宫里奴婢的掌控——以后宫女晋升要看积分,岂不是不能全凭自己心意了?
李梦瑶每天都要处理一堆来自各处的投诉、质疑和“技术难题”。她像个救火队长,哪里冒出问题就扑向哪里,解释、安抚、调整细则,忙得脚不沾地,嗓子都说哑了。连晚上做梦,耳边都回荡着各种抱怨和争辩声。
椒房殿的书房里,灯火常常亮至深夜,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墨味和提神药油的辛辣气息。
就在李梦瑶被后宫这场“积分推广战”搞得焦头烂额之际,一个来自远方的、不起眼的消息,如同细微的涟漪,悄然传到了宫廷。
这日,她正对内务府一个故意把积分登记表弄得一团糟的老吏发火,安公公神色略显凝重地走了进来,挥手让那老吏退下。
“娘娘,”安公公的声音比往常低沉了些,“皇上让奴才来传个话,南边……江淮一带,入夏以来雨水似乎过于充沛了些,恐有不妥。皇上已命工部和钦天监加紧留意了。”
李梦瑶满腔的怒火像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了。江淮?雨水过多?
她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对地理气候不甚了解,但“雨水过多”加上安公公这凝重的语气,让她本能地感觉到一丝不安。这似乎……不仅仅是天气问题?
“皇上……可有什么吩咐?”她压下心中的异样,问道。
安公公摇了摇头:“皇上只是让奴才告知娘娘一声。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宫务积分推行之事。皇上说,‘宫内安稳,方能为前朝分忧。’”
李梦瑶明白了。皇帝这是在提醒她,后宫不能再出乱子,要尽快稳住局面。南方潜在的麻烦,需要前朝去应对,而她必须确保大后方不出问题。
“臣妾明白。”她郑重应下,“定当尽快理顺宫务。”
安公公点了点头,没再多言,躬身退下了。
书房里恢复了安静,但李梦瑶的心却无法平静。南方雨水……她隐约记得,这个时代的水利工程似乎并不发达,一旦发生持续暴雨,后果不堪设想。
那会不会……演变成水患?
这个念头让她心头一紧。若真如此,那将是波及无数百姓的灾难!届时,朝堂必然震动,赋税、粮草、赈灾……一系列问题将接踵而至。
她这个后宫“管家”,恐怕也无法完全置身事外。别的不说,光是宫中用度,可能就要率先紧缩,以支援前方。
她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初夏夜晚微热的风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吹了进来。仰望星空,却见天际似乎堆积着厚厚的云层,遮住了月光。
山雨欲来风满楼。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收回思绪。现在想那些还为时过早,当务之急,是尽快把后宫这套新的管理体系落实下去!只有内部稳固,才能在未来可能的风浪中,为前朝提供坚实的支持,也……为他分担一丝压力。
她转身回到书案前,看着那堆亟待处理的积分推行问题,眼神重新变得锐利。
“素心,磨墨!”她沉声道,“看来,我们得再加快点速度了。”
只是,南方那片天空下越积越厚的乌云,真的能如人所愿,只是虚惊一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