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头滑落的瞬间，烛火像是被什么牵引着，猛地跳了一下，将林婉儿的脸照得愈发清晰——还是那张张天石看了十年的脸，眉梢弯弯，鼻梁小巧，只是那双眼睛变了。
不再是从前像浸了溪水似的杏眼，而是泛着淡淡紫光的竖瞳，眼尾微微上挑，添了几分说不出的妖异，却又奇异地不让人害怕，反倒像深潭似的，能把人的目光吸进去。
张天石往后退了半步，后背撞到了桌边的铜盆，“哐当”一声响，惊得他手忙脚乱去扶，却被林婉儿先一步按住了手腕。
她的指尖微凉，不像寻常姑娘家的温软，倒像刚从雪地里捞出来的玉，却带着一股极淡的暖意，顺着他的手腕往丹田钻，轻轻撞了一下他那卡了三年的炼气三层屏障。
“你……你不是婉儿。”张天石的声音发紧，他盯着林婉儿的眼睛，试图从里面找到熟悉的影子，却只看到一片深邃的紫，“婉儿不会有这样的眼睛，也不会说……等了一千年这种话。”
林婉儿闻言，嘴角勾了勾，那笑容里带着点无奈，又有点怀念：“我是婉儿，也不是从前的婉儿。”她松开张天石的手腕，指尖在烛火旁轻轻一点，一缕淡蓝色的狐火凭空冒出来，绕着烛芯转了一圈，却没烧到半点烛油，“从前的林婉儿，是我借尸还魂的躯壳，真正的我，是青丘狐族的五尾灵狐，名唤青婉，一千年前，我与你有过婚约，可惜那时你渡劫失败，魂飞魄散，我寻了你千年，才在这具躯壳里感应到你的气息。”
“渡劫？魂飞魄散？”张天石听得脑子发懵，他从小在长洲村长大，连筑基都没摸到，怎么会跟“渡劫”这种只在话本里听过的词扯上关系，“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就是张天石，一个连炼气三层都突破不了的废柴，不是你等的那个人。”
“没认错。”林婉儿的紫瞳轻轻一缩，张天石突然觉得眉心一热，像是有什么东西钻了进去，眼前瞬间闪过一些破碎的画面——云雾缭绕的山巅，他穿着玄色长袍，手里捏着一把剑，对面站着一个穿白裙的女子，女子身后有五条毛茸茸的狐尾，正轻轻摆动。
画面快得像闪电，眨眼就消失了。张天石捂着眉心，心跳得飞快：“那是什么？”
“是你前世的记忆碎片。”林婉儿收回目光，狐火也随之消散，“你前世是修仙界的天骄，可惜在化神期渡劫时遭人暗算，魂飞魄散，只剩一缕残魂转世成了现在的你。我寻了你千年，就是为了帮你找回记忆，重登仙途。”
张天石张了张嘴，想说“这太荒唐了”，却想起刚才眉心的热意，想起那些模糊却真实的画面，想起自己三年卡在炼气三层，无论怎么修炼都没用——难道真像林婉儿说的，是因为残魂未醒，灵力堵塞？
“我知道这很难信。”林婉儿看出了他的犹豫，语气软了下来，伸手拂过他袖口的褶皱，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但我可以帮你，帮你突破炼气三层，帮你修炼成仙，帮你找到前世被暗算的真相。”
她顿了顿，紫瞳里映着烛火，像是有星星落进去：“而且，不管你是前世的天骄，还是现在的张天石，你都是我等了千年的夫君。”
这句话像一块石头，砸进了张天石心里，漾开一圈圈涟漪。他看着林婉儿的眼睛，那双紫色的瞳孔里，没有半分虚假，只有认真和期待。
他想起爹临终前的托付，想起林飞扬的担忧，想起自己这三年的无力——如果林婉儿说的是真的，如果他真的能突破，是不是就能护住林家，护住眼前这个人？
“你要我怎么做？”张天石深吸一口气，攥紧了拳头。
林婉儿笑了，这次的笑容里多了几分真切的暖意，她抬手，指尖凝聚出一缕淡紫色的灵力，轻轻点在张天石的眉心：“首先，我要教你两样东西——紫瞳术和阴阳诀。”
“紫瞳术，就是我现在用的瞳术，入门能望气辨灵，看穿功法破绽，往后修炼到高阶，还能破幻境、控人心；阴阳诀，则是我狐族的双修功法，你我同修，能互补灵力，事半功倍，今晚，我们就能用它帮你突破炼气三层。”
话音刚落，张天石就觉得眉心的灵力顺着经脉往下走，流进丹田，原本沉寂的丹田突然变得温热起来，像是有一汪清泉在里面打转。
他惊讶地看着林婉儿：“这……这就是紫瞳术的力量？”
“是，也不是。”林婉儿摇摇头，坐到床边，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过来，我教你怎么运转灵力，今晚时间有限，我们得抓紧。”
张天石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坐到林婉儿身边。两人靠得近，他能闻到林婉儿身上淡淡的香气，不是胭脂水粉的味道，而是像长白山深处的冷梅，清冽又好闻。
林婉儿的手再次覆上他的丹田，这次的灵力比刚才更盛，带着一股柔和却坚定的力量，轻轻撞击着他炼气三层的屏障。
“跟着我念口诀。”林婉儿的声音放得很轻，像在耳边低语，“阴阳相济，灵力互融，引气入体，破境而升……”
张天石跟着念，一边念，一边按照林婉儿说的方法运转灵力。丹田的温热越来越盛，屏障被撞击的次数越来越多，他能感觉到，那道卡了他三年的屏障，正在一点点松动。
烛火依旧在跳动，映着两人靠在一起的身影，窗外的雪粒子还在簌簌落着，却好像再也冷不透这满是暖意的洞房。
张天石看着身边林婉儿认真的侧脸，看着她眼底的紫瞳，突然觉得，这场看似荒唐的婚事，或许不是笑话，而是他人生的转机。
只是他没想到，这转机带来的惊喜，会比他想象中更猛烈——下一秒，丹田的屏障“咔嚓”一声，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