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的撤退并没有让战争结束,反而像是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
接下来的十二个小时,对于星璇盟的所有人来说,简直就是一场刷新三观的噩梦。
那个该死的传送门并没有关闭。相反,它像是找到了某种极其舒适的扎根方式,开始不再喷吐单一的黑色雾气,而是像一个巨大的真菌孢子囊,向着四面八方喷射灰色的孢子。
这些孢子落地生根,无论是岩石、泥土还是废弃的钢铁残骸,只要沾上一点,表面就会迅速覆盖上一层滑腻腻、类似霉菌和血肉混合物的“菌毯”。
菌毯在呼吸。
真的在呼吸。地面上一鼓一鼓的,偶尔还会裂开一个个像是脓包一样的口子,从中钻出一只只只有半人高、长着六条腿和一张大嘴的小型怪物——那是天穹军团的最低级兵种,“撕裂者幼体”。
东方,已经彻底变成了天穹军团的生化巢穴。
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最糟糕的是,天上的那位“邻居”生气了。
收割者母舰一直悬停在月球轨道上,像是一只冷漠的上帝之眼。之前它只是偶尔扔几道激光下来玩玩“打地鼠”,但现在,当天穹军团的菌毯开始大面积污染地表时,母舰显然判定这是一种高危病毒。
于是,它的应对策略从“外科手术式打击”变成了“全面消杀”。
“轰——轰——轰——”
天空中不再落下细细的光束,而是开始投下一个个巨大的银白色金属舱。这些金属舱在半空中打开减速伞,带着刺耳的啸叫声重重砸向地面。
每一个金属舱落地,都会像花瓣一样展开,走出一台台三米高、通体银白、线条流畅至极的战斗机甲。
它们没有脸,头部只有一条闪烁着蓝光的扫描槽。它们手里拿着的并不是枪,而是一把把散发着高温等离子光刃的长刀,以及背部挂载的火焰喷射器。
收割者代号:净化者。
它们的任务很简单:烧光一切看起来不干净的东西。
不管是天穹的菌毯、丧尸,还是星璇盟的修真者,在它们眼里,都是需要清理的“污渍”。
于是,废土上的局势瞬间变得微妙而又暴躁。
东方是天穹军团的生化地狱,西方和天空是收割者的机械屠场。
而星璇盟,这群倒霉催的修真者,正好被夹在中间。
“这日子没法过了!”
王铁柱此时正趴在一个巨大的弹坑里,手里抱着半只烤熟的变异野猪腿,一边啃一边含混不清地抱怨,“左边是丧尸,右边是铁疙瘩,天上还时不时掉个铁蛋下来。俺寻思这比俺们村头抢粪还热闹。”
“闭上你的嘴,吃你的肉。”
李啸趴在他旁边,手里举着一个用收割者无人机镜头改装的望远镜,正在观察战局。
他的脸上涂满了黑灰色的伪装油彩(其实就是苏婉虫巢里的某种分泌物,能隔绝热成像扫描),眼神冷静得像是一块冰。
“这不叫热闹,这叫‘战略平衡’。”李啸放下望远镜,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看,那边的净化者正在烧菌毯,那边的撕裂者正在啃净化者的腿。它们两边打得越欢,我们就越安全。”
“盟主,这道理老夫懂。”赤九渊蹲在另一边,手里捏着几块从净化者残骸上拆下来的晶体板,正在试图用灵力刻画阵法,“这就是所谓的‘二虎竞食’。但问题是,咱们现在不是那个聪明的猎人,咱们是那块肉啊!”
“谁说是肉了?”李啸回头看了他一眼,“咱们是秃鹫。”
“秃鹫?”
“没错。”李啸指了指远处战场中央,那里有一台刚刚被打爆的净化者机甲,核心还在闪着诱人的蓝光,“它们打生打死,那是它们的KpI。我们的任务,就是活着,然后把它们打出来的脑浆子都捡回来当宝贝。”
正说着,苏婉的声音从地下的通讯管道传来。
因为无线电会被干扰,苏婉利用虫族的特性,在地下铺设了一层特殊的菌丝网络,实现了类似“生物电话”的通讯。
“主上,移动要塞的地基已经搭建好了。”苏婉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兴奋,“这帮天穹怪物的肉太有营养了!我的工蜂吃了之后,甲壳硬度提升了三倍!”
“很好。”李啸点了点头。
他所谓的“移动要塞”,并不是一座城堡,而是一只巨兽。
利用苏婉母巢的进化能力,李啸让她孵化出了一种超巨型的“驼载虫”。这种虫子体型像是一座小山,背部平坦宽阔,拥有极强的负重能力和多足地形适应力。
星璇盟仅剩的几百号人,现在就把家安在这只巨虫的背上。
虫子背上堆满了各种集装箱、拆下来的机甲装甲板,甚至还架设了几门从收割者那里偷来的光束炮。赤九渊在这些破烂上刻画了防御阵法,冷月凝则带着剑修弟子在四周巡逻。
这就形成了一个诡异的画风:
下面是生物科技的巅峰(巨大虫子),上面是赛博朋克的废土风(集装箱与机甲残骸),最外面罩着一层仙侠风的灵力护盾。
这要是让正统修真界的老古董看见,估计能当场气得走火入魔。但在这里,这是唯一的生存之道。
“古老,分析出来了吗?”李啸按了一下耳边的通讯器。
“分析个屁!”古不言暴躁的声音响起,“这收割者的能量源是一种高压缩的氢金属电池,频率和灵力完全不兼容!赤老头刚才那个聚灵阵差点把我的备用电源给炸了!”
“不兼容就想办法加转接头!”李啸骂了回去,“你是器灵还是我是器灵?咱们现在连灵石都没了,不想办法偷收割者的电,大家都得喝西北风!”
“行行行,你嗓门大你有理。”古不言嘟囔着,“我在尝试编写一个‘灵力-电力’转换协议。但是需要样本,更多的样本。”
“样本来了。”
李啸突然压低了声音,目光锁定了前方三百米处。
那里,一支收割者的三人巡逻小队,正要把几只撕裂者幼体烧成灰烬。其中一台净化者显然受了伤,腿部的液压杆在冒烟,行动迟缓。
“听我指挥。”
李啸打了个手势,身后的王铁柱和赤九渊立刻进入战斗状态。
“铁柱,你去吸引火力。记住,别硬抗光刃,那玩意儿切你跟切豆腐似的。你就负责拿石头砸,有多大劲使多大劲,一定要显得你特别蠢、特别好欺负。”
“盟主,这还要演吗?这就是俺本色啊!”王铁柱一脸憨厚。
“……闭嘴,去吧。”
“赤老,准备‘五雷正法’。不要劈它们,劈它们脚下的地,制造坑陷。”
“明白。”赤九渊手中捏起法诀。
“行动!”
随着李啸一声令下,王铁柱像是一头出笼的大猩猩,嗷嗷叫着从弹坑里跳了出去。
“嘿!那个铁皮脑壳!你看俺手里的这块石头大不大!”
王铁柱抡起一块磨盘大的混凝土块,抡圆了胳膊,像扔保龄球一样砸了过去。
“哐当!”
这一下准头极差,砸在了那台受伤净化者旁边的废车上,发出巨大的噪音。
三台净化者立刻齐刷刷地转过头,蓝色的电子眼锁定了王铁柱。
“检测到敌意碳基生物。威胁等级:低。执行清除。”
它们举起等离子长刀,迈着沉重的步伐冲了过来。
“哎呀妈呀,真来啊!”王铁柱转身就跑,那姿势极其狼狈,屁股扭得飞快。
就在净化者追击的一瞬间,赤九渊出手了。
“雷起!”
几道紫色的符箓打入地面。
“轰隆!”
那台受伤净化者脚下的地面突然塌陷,它一个踉跄,半条腿陷了进去。
就在这一刹那,一直潜伏在暗处的李啸动了。
他没有用枪,也没有用剑。
他手里拿着一把刚刚改装过的、造型奇特的武器。那是把从天穹丧尸身上拆下来的高频振动锯,连接着一块不稳定的灵石电池。
“给老子开!”
李啸身形如鬼魅般贴近那台失衡的净化者,手中的振动锯发出一声尖锐的蜂鸣,狠狠切入了净化者膝关节的缝隙里。
那里的装甲最薄弱。
“滋啦——”
火花四溅。合金骨骼在高频振动下如同黄油般被切断。
净化者失去平衡,轰然倒地。
没等另外两台反应过来,李啸反手掏出一枚早就准备好的Emp手雷(还是从古不言的数据库里现学的土法制作版),直接塞进了那台倒地机甲断裂的腿部缺口里。
“再见。”
李啸一脚蹬在机甲上,借力向后弹射。
“滋滋滋——”
一阵强烈的电磁脉冲爆开。那台净化者浑身抽搐,蓝色的电子眼瞬间熄灭,瘫痪在原地。
另外两台净化者刚想转身攻击李啸,地面下突然窜出十几条巨大的触手——那是苏婉埋伏好的“潜伏者”。触手瞬间缠住了剩下两台机甲,虽然无法勒碎它们,但足以拖延几秒钟。
这几秒钟,足够李啸把那台瘫痪机甲的核心电池板给撬下来了。
“撤!”
得手之后,李啸绝不恋战,抱着那块还在发烫的蓝色电池板转身就跑。
“风紧扯呼!”王铁柱也很有眼力见地溜了回来。
几人迅速钻进地下通道,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留下那两台终于挣脱触手的净化者,面对着同伴的“尸体”和满地的狼藉,电子眼里闪烁着代表困惑的黄光。
回到巨大的“驼载虫”背上,李啸把那块电池板扔给了古不言。
“搞定。这玩意儿够咱们的护盾撑三天了。”李啸擦了擦脸上的汗,露出洁白的牙齿。
这种感觉很奇怪。
明明是在生死边缘挣扎,明明兄弟还下落不明,但他却感觉到一种久违的、让他血液沸腾的刺激感。
就像当年他和陈默在大学宿舍里,为了抢那最后一碗泡面而斗智斗勇。
只不过这次,赌注是命。
“盟主,你看!”冷月凝突然指着东方的天空。
李啸转头看去。
只见那里的天穹菌毯中心,突然升起了一座黑色的高塔。那是某种信号塔,塔顶闪烁着诡异的红光,似乎在向太空发射某种信号。
而与此同时,李啸怀里的那块陈默给的机甲碎片,也突然发热,震动了一下。
李啸心中一动。
他拿出碎片,古不言立刻将虚拟屏幕投射出来。
碎片传回来的不是文字,而是一幅简陋的、像素风格的动态地图。
地图上标红了一个点,正是那座黑色高塔的位置。而在红点旁边,闪烁着一行摩斯密码:
..-. .. .-. . .-- .- .-.. .-.. (Firewall - 防火墙)
紧接着,又是一行:
... --- ..- .-. -.-. . (Source - 源头\/源代码)
李啸看着这两个词,眼神渐渐变得深邃。
“防火墙……源头……”
他突然明白了。陈默是在告诉他,那个高塔是天穹控制这个区域的关键节点,也是他试图向外传递更重要信息的“阻塞点”。
如果不打掉那个塔,陈默的声音就永远传不出来。
“看来,咱们不仅要当秃鹫。”李啸握紧了拳头,看着周围正围过来分发战利品的兄弟们,“咱们还得当一回拆迁队。”
在这废土之上,在这三方混战的夹缝中,李啸的野心和计划,正在像那些菌毯一样,疯狂地生根发芽。
只要活着,就有机会。
只要还在战斗,就不算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