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半,客厅的暖光灯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光落在林澈蜷着的沙发角落,把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他窝在那只洗得发旧的浅灰色布艺沙发里,膝盖上摊着本厚厚的牛皮纸笔记本,每页都写得密密麻麻,都是荣耀公会的成员详细技能等信息,裤兜深处的手机突然震起来,屏幕上 “妈” 的备注像道惊雷,瞬间让他攥着铅笔的手僵住。
林澈下意识按了挂断键,后背瞬间沁出一层薄汗。他不敢接 —— 毕业后,妈妈至今以为他在市区找了份 “朝九晚五的文职工作”,每天对着电脑整理文件,却不知道他从拿到毕业证那天起,就没踏过任何一家公司的门,全靠在游戏里卖稀有材料、和装备过活。
上次视频时,妈妈还笑着说 “你那工作稳定,别总熬夜加班,周末妈给你寄点腊肉”,当时他攥着手机,看着屏幕里妈妈鬓角的白发,连 “我没上班” 这四个字都没敢说出口。现在手机又震了,这次是视频通话请求,林澈深吸一口气,把备用机往沙发缝里塞了塞,确保拍卖行界面不会露出来,又把膝盖上的材料清单对折,塞进沙发抱枕底下,才颤着手接通。
“妈,这么晚了还没睡啊?” 他故意把手机举高,镜头只照到天花板那盏落了灰的吸顶灯,避免看到膝盖上的文件信息。
“我提前来市区了,现在就在你公寓楼下!” 母亲的声音透过听筒传过来 ,“给你带了点家里腌的腊肉,真空包装好的,放冰箱能吃半个月;还有你爸泡的药酒,用枸杞和人参泡的,你总说上班累,每天喝一小杯补补。”
林澈的心脏 “咚” 地沉到肚子里,赶紧把资料藏到茶几底下。
“怎么了?听着动静这么乱?” 母亲的声音带着担忧,“是不是还在加班整理文件啊?跟你说过别总熬那么晚,身体要紧。”
“没、没加班,就是不小心碰倒了杯子。” 林澈的声音发紧,拿纸巾胡乱擦着茶几上的咖啡渍 —— 杯子里还剩半杯冷咖啡,“您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啊?我这…… 客厅还没收拾,乱糟糟的,怕您看了笑话。” 他一边说,一边把藏在抱枕底下的材料清单又往深处塞了塞,指尖碰到笔记本上 “本月收入: 元(游戏变现)” 的字样,脸烧得发烫。
那是他这个月靠卖材料和装备赚的钱,比妈妈以为的 “工作” 多了近三倍,可这份 “赚钱的本事”,他连提都不敢提。妈妈总说 “找份正经工作,安稳过日子”,在她眼里,“对着电脑玩游戏” 就是不务正业,更别说靠这个谋生了。
“乱怕什么,妈又不嫌弃。” 母亲的声音软下来,带着长途奔波的疲惫,“本来想明天再告诉你,怕你上班没时间接,想着今晚先过来,明天一早再去你公司楼下等你,给你送点吃的,顺便看看你上班的地方。”
林澈握着手机的手指更紧了,指节泛白 —— 妈妈还记着他随口编的 “公司地址”,在市中心的一栋写字楼里,他甚至没敢说具体楼层,每次妈妈问起,都用 “楼层太高,您来了也不方便” 搪塞过去。现在妈妈要去 “公司楼下”,他根本没地方躲。
就在这时,门铃突然响了,“叮咚” 声脆得像救星。林澈像抓着根稻草似的:“妈您等会儿,我先开门,可能是同事送文件来!” 挂了电话,他趿拉着脱胶的拖鞋往门口跑,路过茶几时,又把游戏头盔往沙发深处推了推,确保从门口看不到。
透过猫眼一看,是苏沐。她背着个黑色双肩包,手里拎着个透明塑料袋,里面装着 15 块风语石碎片 —— 正是林澈托她从公会仓库代收的,说好今天送过来交割。她的牛仔外套沾着夜风的凉意,发梢还带着点潮气,看到猫眼亮了,抬手又按了下门铃,另一只手里攥着张折叠的交割单:“给你带的材料,还有昨天卖符文的回款单,顺便给你买了杯热牛奶,知道你又没按时吃饭。”
林澈开门时,苏沐第一眼就扫到了茶几上没擦干净的咖啡渍,还有沙发缝里露出来的头盔带,瞬间明白了:“阿姨来了?”
“在楼下,带了腊肉和药酒。” 林澈的声音压得低低的,拉着她往客厅走,“她还不知道我毕业没上班,一直靠游戏卖材料装备赚钱,以为我还在那个编的公司里做文职。” 他指了指沙发上的头盔,“里面塞了材料清单,还有交易合同,你帮忙藏一下,千万别让她看到。”
苏沐没说话,先把热牛奶放在茶几上,杯身冒着热气,然后接过林澈递来的游戏头盔,打开内衬,把里面的材料清单和交易合同抽出来,叠整齐塞进自己的双肩包 —— 包侧袋里还放着她带来的风语石碎片,刚好和那些纸质文件错开,从外面看就是个普通的通勤包。她又用湿巾仔细擦干净茶几上的咖啡渍,把林澈碰倒的马克杯扶起来,转了个方向,让游戏 LoGo 彻底对着墙,动作快得没让林澈多慌一秒。
“别慌,我跟你下去接阿姨。” 苏沐拍了拍他的肩,她把热牛奶往林澈手里塞,“拿着这个,就说你让我带的,证明你没总喝咖啡熬夜,让阿姨放心。”
林澈握着温热的牛奶杯,心里的慌乱少了点。两人下楼时,楼道里的声控灯跟着亮起来,昏黄的光里,母亲正站在楼下路灯下,手里拎着印着 “家乡特产” 的帆布包,包带处的补丁是母亲用藏青色线缝的,针脚歪歪扭扭,却看得人心里发暖。
“妈!” 林澈快步走过去,接过母亲手里的帆布包,沉甸甸的,腊肉的香味透过塑料袋传出来。苏沐跟在后面,笑着打招呼:“阿姨好,我是苏沐,我和林澈是同一个公司的,今天刚好顺路过来送点工作上的东西。”
母亲的眼睛亮了,拉着苏沐的手问长问短,又转头对林澈说:“跟小苏一起做事好,互相有个照应,比你一个人闷头整理文件强。” 她从包里掏出塑料袋装的草莓,塞给苏沐:“刚从家里带来的,新鲜着呢,你们忙归忙,也得吃点水果,别总对着电脑。”
上楼时,母亲没再提 “公司” 的事,只絮絮叨叨说家里的事 —— 爷爷种的菜熟了,邻居家的孩子考上大学了,说 “你看小苏这孩子多好啊,你不能总让人家照顾你不是”。说着就又拉起了小苏的手说了些家常话,听得林澈老脸一红。
聊了会儿后,母亲去厨房看看了却只看到冰箱里的速冻饺子和泡面,皱着眉念叨:“怎么总吃这些?对胃不好,以后妈多给你寄点腊肉,你自己蒸着吃,别总点外卖。” 她把腊肉放进冰箱冷冻层,又把药酒放在茶几上,瓶身贴着张便签,写着 “每天一杯,别多喝”,字迹是母亲特有的娟秀字体。
转身时,她瞥见了沙发上的游戏头盔,好奇地走过去,伸手想碰:“这是什么呀?新的文件柜吗?看着挺小巧的。”
林澈的心跳漏了一拍,赶紧冲过去把头盔拿起来,屏幕朝下扣着,指尖死死攥着头盔边缘:“是、是装文件的便携箱,里面能存资料,方便我带出去对接清单用的。” 他不敢让母亲看到头盔内侧的游戏登录按钮,更不敢提这是他每天用来赚钱的工具,只能低着头,避开母亲的目光,“有点沉,妈您别碰,我放起来。”
母亲没多问,只笑着说 “小心点,别砸到脚”,就去客房收拾东西了。客厅里只剩下林澈和苏沐,苏沐从包里掏出联赛对战荣耀公会的解析方案,放在茶几上:“这是我和队员们整理的一些针对解决方案。”
林澈点点头,把方案放进了抽屉 ,也放着他偷偷给妈妈挑的生日项链,银质的链子,吊坠是朵小小的梅花,是用卖暗毒弓赚的钱买的。他想,等妈妈下个月生日,或许可以试着跟她坦白,告诉她,自己没找 “正经工作”,但也好好地活着,还能给她买喜欢的礼物。
“慢慢来,阿姨总会理解的。” 苏沐轻声说道,“你靠自己的本事赚钱,没偷没抢,不丢人。等她慢慢接受了,再告诉她也不迟。”
客房的门开了,母亲探出头:“小澈,明天跟我去趟商场吧?我给你买件新外套,你那件旧的都洗变形了,上班穿也不体面。”
林澈笑着应下来,把抽屉关好,心里默默想着:再等等,等我攒够了底气,一定跟您说清楚,我的 “工作” 虽然和您想的不一样,但我也在认真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