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外,细雪仍稀疏飘着,落在墙角那枝红梅上,艳红似火,在皑皑白雪映衬下,煞是夺目。储秀宫内暖烘烘的,熏香袅袅,袁贵妃抱着襁褓中刚出生的小公主,指尖轻轻拂过婴儿粉嫩的脸颊,柔声笑道:“妹妹,这该是西北平定后降生的公主,真是祥瑞之兆。”
周皇后闻言,心头微涩 —— 她早年也曾诞下一位公主,却不幸早夭,那份痛楚至今难忘。她压下翻涌的情绪,摆了摆手,轻声道:“那便是吧。”
殿角处,田贵妃拉着贤妃、敬嫔,正踏着轻快步子跳着新编的祈福舞。三女裙摆翻飞,笑声如银铃般清脆,满是鲜活气。周皇后望着她们,眼底掠过一丝笑意:都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行事还这般跳脱,倒像没长大的小姑娘。
田贵妃眼角余光瞥见皇后的神色,顿时羞恼地停下舞步,叉着腰道:“皇后姐姐!你怎么这般取笑我们?祈福跳舞本就是欢喜事,难道非得端着架子才像样?” 说罢,脸颊泛红,带着几分娇憨的嗔怪。
周皇后被她逗得掩嘴一笑,眸中柔色渐浓:“妹妹说笑了,这般鲜活灵动,才是后宫该有的样子,你呀,真是后宫之灵。”
话音刚落,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信使单膝跪地,高声禀报:“报 —— 西安八百里捷报!陛下亲书两封,请皇后娘娘过目!”
周皇后收敛笑意,沉声道:“取进来。”
内侍小跑着出去,接过信使手中攥得皱巴巴的两封信纸,快步呈上。周皇后接过,对殿外道:“赏信使十两银子,下去好生歇息。”
“谢皇后娘娘!” 信使铿锵有力地叩谢,起身退去。
周皇后先拆开第一封,朱由检的字迹遒劲有力,字里行间透着沙场归来的利落:“今青海已定,西北五镇尽皆镇守妥当。春暖花开在即,正是农耕之时,令皇后率各宫嫔妃、皇子赴西安参加春耕,与民同乐。让天下百姓知晓,前朝后宫愿与万民共赴时艰,共兴大明。”
她放下信纸,又拆开第二封。信笺上的字迹柔和了许多,没有了沙场的凛冽,满是温情:“玉凤轻启。朕平定西北,实不愿再入京城那片粪坑。今欲定都西安,却需与你及诸位大臣商议。借春耕之际,邀你携嫔妃、皇子前来,徐光启、史可法、洪承畴、秦良玉亦需同往,朕有要事相商。你身体可好?朕日思夜想,咱们的孩子该已降生了吧?”
信中字句质朴,却藏着化不开的牵挂。周皇后逐字细读,嘴角不自觉扬起笑意,指尖轻轻摩挲着信纸,心头暖意融融 —— 十几年夫妻,他征战四方铁血杀伐,对自己却仍这般腻歪。她小心翼翼将信纸叠好,塞进袖筒,抬声道:“各位妹妹,速速回各宫收拾行装,明日一早,咱们乘马车赴西安见陛下!”
“西安那边春耕将至,陛下之意,是让咱们一同出席,帮着百姓们尽份力,京城与西安同乐。” 她目光扫过众嫔妃,“带好各宫子嗣,陛下甚是想念你们。”
“遵皇后娘娘懿旨!” 众嫔妃齐声应和,脸上皆露喜色,转身匆匆退去。
周皇后忽然叫住正要蹦跳着离开的田贵妃:“秀英,你留步。”
田贵妃停下脚步,回头眨了眨眼,满是俏皮。
“陛下素来挂念你,到了西安,好生侍奉陛下,莫再像往日这般冒冒失失。” 周皇后语气带着几分叮嘱,几分纵容。
田贵妃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姐姐放心,妹妹晓得了!” 说罢,蹦蹦跳跳地跑出了寝宫。
周皇后望着她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轻声叹道:“真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她转头对身旁的宫女吩咐:“速速收拾金银细软,不必铺张,实用便好。” 又想起一事,补充道:“去宫墙下取出那些晋商的票号、田契地契,还有变现的数百万银两,一并装箱封存,派禁军严加看管,明日随队同行。”
“是,娘娘!” 内侍与宫女齐声应道,快步下去筹备。
殿内渐渐忙碌起来,脚步声、器物碰撞声交织,却不显杂乱。周皇后走到窗边,抱起袁贵妃递来的小公主,小家伙睡得正沉,小脸红扑扑的,呼吸均匀。她低头望着女儿恬静的睡颜,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轻声呢喃:“小家伙,马上就能见到你父皇了,你开心吗?”
回应她的,是婴儿浅浅的呼吸声。周皇后失笑,轻轻点了点女儿的鼻尖:“罢了,你又懂什么呢。”
目光移向窗外,那枝血梅在风雪中颤巍巍的,花瓣已显凋落之态,艳色却依旧逼人。她望着梅枝,眸中闪过几分怅惘,又很快被期盼取代,沉吟片刻,轻声吟出《血梅》一诗:
寒窗凝雪风萧萧,深宫寂寥思君愁。宫墙疏影梅将坠,艳红强压夕阳雪。
吟罢,她抬手扶了扶窗棂外的梅枝,指尖似乎碰到了那凛冽的艳红,轻声叹道:“明日便将启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