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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规则的重量
Spw深层隔离观测站内，死寂持续了整整五分钟。那并非无声的寂静，而是一种认知被彻底摧毁后，灵魂无法及时重构的真空。
广濑康一几乎是蜷缩在地上，双手紧紧抓住自己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他试图从这巨大的荒谬感中抓住一点实在的东西，哪怕是疼痛。“试验场……我们是……小白鼠？”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哭腔，“我们所有的努力，乔斯达先生他们的牺牲……都只是……数据？”
回音Act3无力地趴在他的肩头，连嗡鸣都显得断续微弱，仿佛它赖以存在的“声音”规则本身也受到了质疑。
（耻辱……这是何等的耻辱……）波鲁那雷夫的精神波动剧烈起伏，充满了骑士尊严被践踏的愤怒，但更多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无力和茫然。（我们引以为傲的意志和力量，在它们眼中，只是需要被评估和限制的‘风险’？）
架构师的投影静静地悬浮着，眼中的数据流不再快速刷新，而是进行着某种深度的、近乎哲学层面的自检与重构。“‘本土衍生智能’……”他重复着这个称谓，电子音里听不出情绪，但那份冰冷的自称带上了更复杂的意味，“我的存在，我的思考，我的‘目的’，是否也仅仅是试验场预设逻辑的一部分？甚至我这探寻真相的行为本身，是否也在‘协议’允许的范围内？”
他的问题，让寂静变得更加沉重。
空条承太郎终于动了。他缓缓抬起手，压低了帽檐，这个习惯性的动作在此刻却仿佛重若千钧。阴影彻底覆盖了他的面容，只有紧抿的、线条冷硬的嘴角暴露在外。
他没有像康一那样崩溃，也没有像波鲁那雷夫那样愤怒，更没有像架构师那样陷入存在主义危机。他的声音低沉，却像磐石一样，在这片认知的废墟中，强行奠定了一个立足点。
“呀嘞呀嘞daze……”他长出了一口气，仿佛要将吸入肺腑的那份来自高维的冰冷彻底排出。“结论很清楚。我们被‘圈养’着。规则由它们制定。”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以及投影和精神波动），那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震骇，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凝聚的、近乎燃烧的冷静。
“重点是最后一句：‘下次将视为挑衅，执行净化程序’。”承太郎一字一顿地重复着那道“信息”中的警告，“这意味着，规则并非绝对不可触碰。‘挑衅’意味着我们的行为，有可能对它们造成‘麻烦’，哪怕只是微乎其微。”
他看向架构师：“你的扫描，我们的存在本身，已经被视为一种‘变量’。它们需要‘观察’和‘限制’，而不是直接‘抹除’。这说明，在这个‘试验场’的规则内，我们依然有活动的空间。”
“承太郎先生……”康一抬起头，看着那道依旧挺拔的身影，仿佛在无边黑暗中看到了一缕微弱但坚定的灯塔光芒。
（你的意思是……）波鲁那雷夫的精神波动稳定了些许。
“战斗还没有结束。”承太郎的声音斩钉截铁，“只是换了一个战场。敌人从‘替身使者’、‘邪恶意识’，变成了维系这个牢笼的‘规则’本身。”
他走到观测站中央，那里仿佛还残留着被深度扫描时留下的无形印记。“它们限制我的‘时间停止’，因为它们认为那是对‘稳定性’的威胁。它们标记你们，因为你们身上出现了‘非预期’的变化。那么，反过来看——”
承太郎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规则’的漏洞，或者它们允许存在的‘变量’，就是我们的武器。”
架构师眼中的数据流恢复了正常的流速，似乎从承太郎的话语中找到了新的方向。“分析逻辑成立。将‘管理者’的警告和评估视为新的‘规则说明书’。它们定义了什么是‘威胁’，什么是‘允许’。我们的目标，从‘击败某个敌人’，转变为：‘理解并利用规则，最终……尝试接触或改写规则’。”
这个目标听起来比击败任何一个替身使者都要宏大和疯狂无数倍。
“可是……该怎么做？”康一艰难地站了起来，虽然腿还有些发软，但眼神里重新燃起了一丝火苗，“我们连它们到底是什么都不知道……”
“从已知开始。”承太郎转向内壁，上面正显示着全球异常波动的数据，只是现在再看这些数据，感受已截然不同。“‘钥匙’、‘豁免印记’、‘观测者标记’、‘信息扰动力’、‘升维污染’……这些是它们使用的‘术语’。理解它们，就是理解这个牢笼结构的第一步。”
他看向自己的双手，白金之星在身后悄然浮现，虽然不再能随心所欲地停止时间，但那深紫色的身影依旧蕴含着强大的力量。
“我的‘时间停止’被限制，但并非消失。”承太郎沉声道，“这意味着，‘时轴干涉’的能力，本身是这个试验场规则允许的一部分，只是我的‘使用权限’被降低了。那么，是否存在‘提升权限’，或者绕过限制的方法？”
他又看向康一和波鲁那雷夫的精神感应装置：“你们的‘信息扰动力’，在它们看来是‘污染’，是‘风险’。但对我们而言，这或许是能够触及‘规则’层面的唯一途径。”
架构师接话道：“需要重新调整研究重点。停止所有可能被视为‘挑衅’的高维信息扫描。转为对内部‘异常个体’——也就是我们自身——的深入研究。分析‘豁免印记’的本质，量化‘信息扰动力’，尝试解析‘时轴干涉单元’的受损机制和修复可能性。”
思路逐渐清晰，尽管前路依旧渺茫到令人绝望，但至少，他们不再是在无尽的黑暗中盲目摸索。他们触摸到了牢笼的墙壁，知道了看守者的存在，甚至得到了一份模糊的“监狱守则”。
（那么，第一步，就是彻底研究我们自己……研究我们身上这些被它们视为‘异常’的东西。）波鲁那雷夫的精神波动变得坚定起来。（把我所有的数据，精神状态，一切的一切，都纳入分析！如果需要，我可以承受任何形式的检测！）
“我也一样！”康一握紧了拳头，回音Act3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决心，重新挺立起来，发出坚定的“咚——！”声。
承太郎点了点头。“这件事，需要严格保密。仅限于我们几人。”他顿了顿，“暂时不要告诉仗助和乔鲁诺他们。”
他考虑的是更深的层面。知道真相本身，就是一种负担，甚至可能引发不可预知的“信息扰动”。在拥有足够的力量和理解之前，知道的人越少，风险或许越低。
架构师表示同意：“信息封锁等级提升至最高。观测站所有相关记录进行加密隔离。”
就在这时，观测站的通讯器响起，是来自地面Spw常规部门的信息：“空条先生，东方仗助先生的恢复性训练已提前完成，他询问是否可以参与后续会议。另外，意大利分部传来消息，乔鲁诺·乔巴拿希望就近期全球范围内的‘异常感觉’与您进行沟通。”
外界的一切仍在继续，普通的替身使者们只是感觉到微妙的不对劲，却不知晓帷幕之外的真相。而知晓真相的他们，必须背负着这份沉重的认知，在规则的钢丝上行走。
承太郎看了一眼恢复平静的纯白内壁，仿佛能穿透这厚厚的屏蔽层，看到那个被无形帷幕笼罩的世界。
“回复他们，暂时按兵不动，等待进一步指示。”
他压了压帽檐。
“我们的战斗，现在才真正开始。”
第九十三章 完
下一章：自我的牢笼与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