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战术靴往下淌，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齐辰右臂的旧伤从密林一路烧到肩胛，像是有根铁丝在里面来回拉扯。他没停，也没揉，只是把左手插进裤兜，指尖碰到了那块银色录音笔——陈昊最后那句“我爹不会放过你”还在耳边回荡，但他现在顾不上。
火光先于气味撞进视线。
军校图书馆方向腾起半边天的红，浓烟卷着灰烬往低空压，像一块烧透的铁皮被谁掀了起来。远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喊话，但没人冲进去。几个后勤人员站在警戒线外，举着手电往里照，光束在烟雾里打了个转就缩了回来。
“电路老化。”一个穿蓝制服的老头蹲在门口，手里捏着半截焦黑的电线，“凌晨三点十七分起火，监控全断，救火系统延迟启动。典型的线路短路。”
齐辰没说话，径直往废墟里走。
老头一把拦住他：“你谁啊？考生不能进！”
“我是齐辰。”他抬了抬下巴，“刚从野外考核回来。”
老头眯眼打量他一身泥水和战术装束，皱眉：“你现在是考生，不是消防队。出去。”
齐辰没争辩，目光扫过地面。焦木、碎玻璃、烧塌的书架，还有几堆被清理出来的残渣——垃圾桶边有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半块烧得只剩边角的笔记本残页，上面用马克笔潦草写了“无价值物证”。
他弯腰捡起来。
“我说了别碰！”老头急了，“污染现场你担得起吗？”
“这东西不该在这。”齐辰抹掉表面灰烬，露出底下一行字迹，“它被踢出来过。主燃烧区温度至少八百度，这纸边缘碳化程度不到三成，说明它没在核心区烧过。”
老头一愣：“你怎么知道？”
“因为火不会挑人。”齐辰盯着那行字，心里默念，“系统，启动【字迹复原】。”
眼前一闪，淡蓝色光纹从残页上蔓延开来，像水波一样抚过焦痕。扭曲的笔画开始重组，一个个清晰的字浮现出来：
**“p4粉末，粒径≤50μm，暴露于空气湿度＞60%环境，12-18分钟内自燃。”**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图书馆通风系统可调控湿度，时间窗口精准。”**
笔迹熟悉得刺眼。
“陈昊写的。”齐辰低声说。
“你胡扯什么？”老头冷笑，“陈昊现在在医务室躺着，手臂骨折，枪伤感染，他能跑这儿来放火？”
齐辰没理他，把残页翻了个面。背面有块胶水残留，边缘呈锯齿状，像是从某个文件袋上撕下来的。
他忽然想起什么，从战术内袋摸出一片泛黄的纸条——第8章留下的档案袋封条残片。那时赵宇陷害他作弊，用的就是这种特制封条，粘性极强，撕开会留痕。
两片残纸并排摆在掌心。
“系统，【化学分析】模式，比对胶水成分。”
光纹再次浮现，数据流在视野中滚动。
【检测到共通成分：邻苯二甲酸丁酯】
【高粘性办公胶水专用添加剂】
【民用市场罕见，军校后勤采购目录编号：hY-097】
“找到了。”齐辰抬头，“同一款胶水，同一个采购批次。赵宇用来封作弊证据，陈昊用来粘纵火配方。这不是巧合，是固定流程。”
老头脸色变了：“你……你怎么可能验出来？这都烧成灰了。”
“我不用验。”齐辰把两片残纸塞进证物袋，“我只是看懂了他们的暗号。”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脚步声。
沈知夏穿着白大褂，手里拿着平板，眉头微皱：“我刚听说图书馆起火，就过来了。听说你在这？”
齐辰不动声色地把证物袋收进内袋：“你怎么这么晚还在学校？”
“心理评估数据要复核。”她走近几步，目光落在他右臂上，“你受伤了。”
“旧伤。”他避开话题，“你怎么看这起火？”
“老周说是意外。”她看向废墟，“但我觉得不对劲。陈昊的心理报告显示他不具备长期策划能力，他的行为模式更像被引导——有人给他递刀，他负责动手。”
齐辰冷笑：“不是被引导，是分工明确。一个在明处造势，一个在暗处执行。化学标记就是他们的交接密码。”
“什么意思？”
他掏出残页，指着那行磷粉配方：“p4白磷，遇湿空气自燃，常温下就能点火。图书馆湿度常年控制在65%左右，只要把粉末撒在通风口，半小时内必燃。但这种配方不会出现在普通学生笔记里，除非——”
“有人教他。”沈知夏接话。
“不止。”齐辰翻到页边空白处，“你看这儿。”
一行小数字：**0827**
“这不是日期。”他说，“是赵宇父亲办公室印泥的批次编号。我在档案室见过。他们用同一批工具，同一种手法，两次陷害，一次高考，一次纵火。这不是个人恩怨，是系统性操作。”
沈知夏盯着那串数字，手指在平板上快速滑动：“如果真是这样，那背后不止两个人。有资源，有权限，还能跨部门协调胶水、印泥、档案流程……这已经不是学生打架了。”
“是团伙作案。”齐辰收起残页，“而且他们以为陈昊倒了，事情就结束了。但他们忘了——我从来不只看眼前。”
老周听得一头雾水：“你们打什么哑谜？什么胶水？什么印泥？就凭半张烧纸，你们就想定罪？”
“不是定罪。”齐辰看着他，“是拼图。每一块碎片都指向同一个方向。现在缺的不是证据，是有人敢把它们摆在一起。”
沈知夏忽然抬头：“你刚才说‘系统性操作’，那你有没有想过，他们为什么选今晚？”
齐辰一怔。
“毕业典礼前夜。”她声音压低，“所有考核记录今晚归档，明天一早上传总部。如果图书馆烧了，部分纸质备份就没了。尤其是——”
“心理评估原始档案。”齐辰接上。
两人对视一眼。
那些被篡改的成绩、被替换的样本、被删除的监控……很多证据只存在于纸质副本里。一旦烧毁，就成了“查无实据”。
“他们不是想杀我。”齐辰低声道，“是想抹掉我存在过的痕迹。”
沈知夏瞳孔微缩：“所以这把火，不是报复，是清理。”
老周听得后背发凉：“你们……你们是说有人想毁档案？可谁有这个权限？”
“能接触到hY-097胶水的人。”齐辰盯着他，“后勤部、档案室、纪检组。三个部门都有钥匙，但只有一个人——既管封条，又管心理评估，还能调动陈昊这种关系户。”
老周嘴唇动了动：“你是说……校长？”
“我没说。”齐辰把证物袋收好，“我说的每一句，都只是推理。但如果你现在去查昨晚的门禁记录，会发现有个本不该出现的人，在三点十二分刷了卡进图书馆。”
老周脸色刷白：“你怎么知道时间？”
“因为火，不会自己选时间。”齐辰转身就走，“它被人掐着表点的。”
沈知夏快步跟上：“你去哪？”
“档案室。”他头也不回，“如果他们想烧，那就说明还有东西没毁干净。我要赶在他们第二次动手前，把底牌翻出来。”
“可你现在进去是违规的！”
“违规？”齐辰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上次有人拿枪指着我的时候，也没人跟我说规则。”
他继续往前走，脚步声在空荡的走廊里回响。
沈知夏站在原地，手指在平板上快速敲击，调出昨晚的监控备份。画面卡顿了几秒，终于跳出一段模糊影像——凌晨三点十二分，一个身穿管理员制服的身影刷卡进入图书馆，背影瘦高，走路微跛。
她放大那人右手。
无名指上戴着一枚银戒，戒面刻着三个字母：**F.Y.**
赵宇。
她猛地合上平板，抬头看向齐辰的背影。
他已经走到了档案室门口，正从战术内袋取出一根细长的银针，轻轻插进锁孔。
咔哒。
门开了。
他侧身进去，反手关门。
就在门缝即将合拢的瞬间，走廊尽头的消防警报灯突然闪了一下。
红光扫过他的侧脸，映出一道冷硬的轮廓。
门关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