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语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那个男人就站在落地窗前。
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灰色西装，背影挺拔，正俯瞰着楼下的城市。
听到开门声，他缓缓转过身。
他的脸上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微笑，金色的头发在灯光下泛着光泽。
“闻人语女士。”
他开口，声音温和，像在同一个老朋友打招呼。
“我们又见面了。”
闻人语走到办公桌后，坐下。
她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男人迈开步子，走向她。
他的皮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他没有在办公桌前停下，而是绕着桌子，踱步到一旁的沙发区。
他伸出手，轻轻拂过沙发的真皮扶手。
“这三天的烟火，您还满意吗？”
他问，目光扫过办公室的陈设。
“金融，科技，舆论。”
“这是议会展现的，一点小小的诚意。”
他停下脚步，转身，目光终于落回到闻人语的脸上。
“我想，您现在应该已经深刻理解了，这个世界的真实面貌。”
闻人语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她的双手放在桌上，手指交叠，安静得像一尊雕塑。
男人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他走回办公桌前，从西装内袋里，拿出了一份文件。
他没有递过来。
他只是用两根手指捏着文件的一角，然后松手。
文件落在桌面上，滑向闻人语。
纸张与光滑的桌面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最后停在她的手边。
“一份股权转让协议。”
男人说。
“百分之三十。”
他伸出三根手指。
“议会只要新世界集团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一个很公道的价格。”
“有了这份协议，最迟明天开市前，所有封锁都会解除。”
“德意志银行的贷款会到账，花旗的信贷会恢复。”
“ASG的光刻胶会立刻装船，EdA软件的授权会重新激活。”
“所有攻击你们的负面新闻，都会变成对你们的赞美诗。”
他看着闻人语，像一个仁慈的君主，在对一个犯错的臣子宣布赦免。
“您失去的市值，会在一周内涨回来，甚至更多。”
“您依旧是新世界集团的掌舵人，是外界眼中那个无所不能的商业女王。”
“您只需要，做出一个聪明的选择。”
他说完，双手撑在桌沿，身体微微前倾，看着闻人语的眼睛。
他在等。
等她拿起那份文件。
等她脸上出现挣扎，不甘，然后是认命的表情。
一秒。
两秒。
十秒。
闻人语动也未动。
她的目光甚至没有落在那份协议上。
她只是看着他。
她的眼神像一口深井，没有光，也看不到底。
男人脸上的微笑，第一次出现了一丝僵硬。
他直起身子。
“闻人语女士，或许您没有理解。”
他的声音里，那层温和的包装开始剥落。
“这不是一个提议。”
“这是您和您身后数万名员工，唯一能活下去的机会。”
“您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鸡蛋碰不过石头。”
闻人语还是没有说话。
她放在桌上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
男人的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
这种感觉很不好。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在舞台上独白的演员，台下唯一的观众，却在走神。
他准备好了一切，胜利的剧本，失败者的台词。
可对方，根本不接他的戏。
“开源‘洪荒’系统。”
男人忽然笑了，笑声有些冷。
“我承认，这是很高明的一步棋，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想用这种方式，把水搅浑，把所有科技公司都拉下水，倒逼我们让步？”
他摇了摇头。
“天真。”
“您以为，您把宝藏扔进了大海，所有人都能去捞吗？”
“议会只需要一句话，就能让那片海，变成禁区。”
“您送出去的礼物，没有人敢接。”
“您撒下去的鱼饵，只会喂鲨鱼。”
“到头来，您失去了一切，却什么也改变不了。”
他重新俯下身，双手按在桌面上，这一次，他离闻人语更近了。
他能看清她瞳孔里，自己缩小的倒影。
“闻人语女士，议会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他一字一顿地说。
“这是最后的通牒。”
“您看，我甚至没有坐下，因为我觉得，我们之间的谈话，不需要超过五分钟。”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被抽干了。
只剩下两个人之间，无声的对峙。
闻人语终于有了第一个动作。
她抬起了手。
男人的嘴角，重新勾起了一抹弧度。
他以为，她要去拿那份协议了。
然而，闻人语的手，越过了那份协议。
她的食指，轻轻地，点在了桌面上自己的加密手机上。
她按下了通话键。
电话被接通了。
她按下了免提。
一个沙哑，疲惫，却压着一股疯狂的声音，从手机里传了出来，响彻整个安静的办公室。
“老板！”
是陆云帆。
“钱，已经全部就位了！”
“纳斯达克那边传来消息，‘洪荒’开源后，几家华尔街的巨头坐不住了！”
“他们绕开了所有封锁，正在通过离岸公司，疯狂下载我们的源代码！”
“欧洲那边也一样！他们都疯了！”
“我们的股价，在盘后交易，开始涨了！”
“老板，我们下一步，做什么？！”
男人的脸色，瞬间变了。
他脸上的微笑，彻底消失，取而代代之的，是一种错愕。
他猛地看向闻人语。
闻人语也正看着他。
她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个表情。
那不是笑。
那是一种比笑，更让他心头发冷的表情。
“你听到了吗？”
闻人语开口了。
这是她从进门开始，说的第一句话。
她的声音很轻，很平静。
“他们，听得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