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上“闻氏重工”牌匾的仪式，在老工人们喜极而泣的泪水和震耳欲聋的欢呼中结束。
但闻人语没有参加后续的庆祝，甚至没有在工厂里多做停留。
她带着雷啸，直接驱车前往了曾经的顾氏集团总部大厦。
如今，这里已经是新世界集团的资产。
顶层，那间曾经属于顾长风，更早之前属于她父亲的办公室。
当闻人语推开门时，一股陌生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里已经完全看不到父亲当年简朴实用的风格了。入眼的是夸张的红木办公桌，几乎占了房间三分之一的面积。墙上挂着名家的字画，角落里摆着一人多高的青花瓷瓶，空气中还残留着昂贵雪茄的霸道味道。
每一件物品，都在张扬着主人不可一世的权势与欲望。
办公室里，秦晚带领的清算团队正在进行最后的交接工作。几名穿着西装的法务人员，正戴着白手套，将文件一份份地装入密封箱，动作严谨而高效。
“闻总。”
秦晚看到她，快步走了过来，递上一份清单。
“所有明面上的资产都已经清点完毕，文件、服务器数据也都完成了封存和备份。”
闻人语接过清单，却没有看，目光只是在这间既熟悉又陌生的办公室里缓缓扫过。
她的心中，那份因为夺回祖业而带来的短暂慰藉，正在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挥之不去的疑云。
顾长风。
那个在南城呼风唤雨几十年，老谋深算到了骨子里的枭雄。
他真的会这么轻易地，就将自己的一切，拱手让人吗？
他就像一只狡猾的老狐狸，就算被猎人逼到了绝路，也一定会在自己的巢穴里，留下不止一个后手，或者说……陷阱。
他与那个“深渊议会”的关系，绝不可能只是一个随时可以抛弃的“白手套”那么简单。
“秦晚。”
闻人语忽然开口。
“你觉得，顾长风是个什么样的人？”
秦晚扶了扶眼镜，愣了一下，随即给出了一个律师该有的、最严谨的评价。
“狂妄，自负，但也极度多疑和谨慎。从他设立的那些复杂的离岸公司结构就能看出来，他从不相信任何人。”
“是啊。”
闻人语的指尖，从冰冷的红木桌面上划过。
“一个连自己都不信的人，会把最重要的东西，放在明面上吗？”
秦晚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我立刻让团队进行深度排查，包括墙体、地板……”
她的话还没说完，一直沉默地站在闻人语身后的雷啸，动了。
他没有使用任何高科技的探测仪器，只是像一头巡视领地的孤狼，一步步地，用他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审视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最后，他停在了那面摆满了精装书籍，用来附庸风雅的巨大书柜前。
他伸出手，用指关节，在书柜后方的实木墙板上，有节奏地轻轻敲击。
“咚。咚。咚。”
声音沉闷。
“咚。咚。嗒。”
忽然，其中一下，发出了与其他地方截然不同的、略显空洞的声音。
雷啸停下了动作，没有说话，只是回头看了闻人语一眼。
一个眼神，已经胜过千言万语。
秦晚立刻指挥团队，小心翼翼地将沉重的书柜挪开。
书柜后方，是一面看上去天衣无缝的墙壁，无论是花纹还是色泽，都与别处没有任何区别。
但雷啸刚才敲击的位置，却有一个比指甲盖还小的、几乎与木纹融为一体的微型凹陷。
“我来我来！”
一个咋咋呼呼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方辰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一个银色的金属手提箱。
“我就知道有活儿干！庆功宴哪有拆快递……哦不，拆保险柜好玩！让我看看，是哪个倒霉蛋的秘密要被公之于众了？”
他凑到墙边，只看了一眼，就“哟呵”了一声。
“我靠，德国货，军工级的S-7量子加密联动机械锁。这老小子是真怕死啊，这玩意儿就算用炸药，都能保证里面的东西完好无损。这是藏了多少私房钱啊？”
他一边吐槽，一边熟练地打开手提箱，里面各种奇形怪状的电子工具和探针，看得秦晚的法务团队眼花缭乱。
“老板，这活儿可有难度啊。”
方辰戴上一个类似听诊器的耳机，一边将一根比头发丝还细的探针插进那个微型凹陷里，一边嬉皮笑脸地讨价还价。
“成功了，这个月的奖金是不是得翻个倍？”
“三倍。”
闻人语吐出两个字。
“得嘞！”
方辰瞬间来了精神，整个人都趴在了墙上，神情变得前所未有的专注。
“您就瞧好吧！”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办公室里安静得可怕，只剩下探针在锁芯内转动的、微不可闻的“咔哒”声，和方辰额头上不断渗出的汗珠。
秦晚和她的团队，以及雷啸，都屏住了呼吸。
所有人都明白，这个能让顾长风如此费心隐藏的保险柜里，藏着的东西，绝对非同小可。
那将是这位枭雄，留在这世上最后的，也是最真实的遗物。
足足过了两个小时。
就在所有人都站得有些腿麻的时候。
“咔嚓。”
一声清脆得如同天籁的轻响。
方辰一屁股坐到地上，摘下耳机，长出了一口气，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搞……搞定！这老王八蛋，比防贼还防自己人，里面居然还有一道虹膜伪验证……差点把小爷的脑子给烧了。”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
那面墙壁，无声地向内滑开，露出了一个半米见方的、由特殊合金打造的保险柜。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雷啸上前，缓缓拉开了那扇厚重得惊人的柜门。
没有想象中的金银珠宝，也没有成捆的现金或者金条。
保险柜里，只有一叠叠用防水袋密封好的文件，整整齐齐地码放在一起。
秦晚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取出最上面的一份。
她只看了一眼封面，瞳孔就微微一缩，递给了闻人语。
闻人语接过。
封面上，赫然写着几个字——“深渊议会·南城物资调度协议”。
她快速翻开，里面记录的，全都是顾氏集团通过各种隐秘渠道，为“深渊议会”输送稀有金属、技术设备，并进行资金漂白的详细记录。
其规模之大，内容之触目惊心，远超他们之前的调查。
顾长风，不仅仅是白手套。
他是这个庞大黑色网络中，一个至关重要的枢纽！
闻人语将文件递给秦晚，示意她封存。
她继续看向保险柜的深处。
在所有文件都被取出后，柜子的最底层，还静静地躺着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牛皮纸材质的档案袋，被火漆封得严严实实，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上面没有写任何关于“深渊议会”的字样。
也没有任何机密代号。
闻人语伸出手，将它拿了出来。
档案袋的封面上，只用钢笔，写着三个字。
那是她的母亲的名字。
苏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