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喘息时间，结束了。
而下一个记忆碎片，在哪里？
涟漪的目光，飞快地，扫过地图。
然后，她的瞳孔，再次，骤然收缩。
地图上，下一个，也是离他们最近的一个金色光点，并不在这座图书馆里。
它在……图书馆的下方。
在那个，被标注为“规则塌陷区”的、深不见底的、混乱的峡谷……最深处。
他们刚刚才从深渊的边缘，逃了出来。
而现在，他们必须主动跳进去。
“十分钟。”涟漪的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温度，彷佛在宣读一份，即将到期的财务报表，
“这是我们的时间窗口。十分钟后，【空值】将会彻底吞噬这座【未竟之诺】图书馆。我们，连同高士奇的下一个记忆碎片，都会变成绝对的‘无’。”
“跳进那个鬼地方？”卡兰走到峡谷边缘，向下望去。
那里没有底，只有一片由无数个，相互冲突的规则和物理常数构成的，如同电视雪花点般疯狂闪烁的混沌。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翼族血脉，在那片混沌面前，发出了本能恐惧的哀鸣。
那里，连“飞行”这个概念本身，都是不稳定的。
“根据探测，记忆碎片位于峡谷中段，一个相对‘稳定’的奇点附近。”涟漪手腕上的终端，投射出一幅复杂的三维结构图，
“但要到达那里，我们必须穿过至少三层‘规则冲突带’。第一层，是‘重力常数紊乱区’，重力会在正负一百倍之间随机跳跃。”
“第二层，是‘热力学第二定律失效区’，在那里，‘熵’会自发减少，破碎的物体会自我重组，火焰会从灰烬中复燃。”
“第三层，也是最危险的，是‘因果律模糊区’，我们的‘行动’，不一定会产生‘结果’，而‘结果’，却可能先于‘行动’出现。”
每说出一层，卡兰和安娜的脸色，就更白一分。
这不是战斗，这是对存在本身的挑战。
“我来开路。”卡兰深吸一口气，他那身cco的西服，无风自动，背后那双抽象的光影之翼，再次展开，
“我的‘创意’，本质上就是一种对既定规则的扭曲。或许，我能在那里，找到一个……不合逻辑的节奏。”
“不行。”涟漪立刻否决，
“你的‘创意’，需要一个稳定的‘现实’作为画布，才能进行‘扭曲’。而在那个峡谷里，连‘画布’本身都是流动混乱的。”
“你一旦进入，你的‘创意’会立刻被无数个相互冲突的规则，所‘稀释’、‘分解’，最终你自己，也会成为那片混沌的一部分。”
“那怎么办？等死吗？”卡兰的语气，带上了焦躁。
“不。”涟漪的目光，转向了安娜，以及她怀中，那个依旧沉睡的高士奇，
“我们，需要一个‘锚’。”
她指着三维结构图上，那条通往记忆碎片的、唯一可能的路径。
“这条路径，不是一条‘空间’上的路，而是一条‘逻辑’上的路。它是由无数个，在规则冲突的瞬间，偶然产生的、短暂的‘逻辑奇点’，串联而成的。”
“我们要做的，不是‘飞’过去，而是像一个最顶级的黑客，在系统崩溃的瞬间，踩着那些不断出现又消失的bUG，‘走’过去。”
“而高士奇，”涟漪的目光，变得无比深邃，
“他，就是我们唯一的‘锚’。他现在的状态，‘活着’，却没有‘意识’，‘存在’，却没有‘自我’。”
“他本身就是一个超越了这个回收站所有规则的‘悖论’。他的存在，就像一个‘超级管理员权限’的U盘。只要我们带着他，我们就能在一定程度上，‘免疫’那些混乱规则的侵蚀。”
“而你，安娜，”涟漪看向她，
“你的共情，是我们唯一的‘导航仪’。你需要做的，不是去过滤噪音，而是去‘感受’。去感受高士奇体内，那股对下一个记忆碎片的、本能的‘渴望’。那份渴望，会像指引候鸟的磁场一样，为我们标记出那些，一闪即逝的‘逻辑奇点’。”
“而我，”卡兰立刻明白了，
“我负责，在安娜标记出‘奇点’的瞬间，带着你们，‘跳’过去。对吗？像一场在钢丝上，用毫秒计算的……极限舞蹈。”
“完全正确，cco。”涟漪点了点头，
“这就是我的方案。一次以高士奇为‘锚’，以安娜为‘导航’，以卡兰为‘引擎’的，疯狂的……逻辑速降。”
没有时间再犹豫。
图书馆的震动，越来越剧烈。
穹顶上，巨大的书籍，如同冰雹般，砸落下来。
那片纯白色的【空值】，已经开始吞噬图书馆的底层。
“我准备好了。”安娜闭上眼睛，将自己的全部心神，都沉入了高士奇那片空白的意识之海，开始搜寻那份，对下一个记忆碎片的微弱渴望。
“随时可以出发。”卡兰展开光翼，将安娜和高士奇，用最稳固的姿势，固定在自己身前。
“那么，”涟漪关掉了手腕上的终端，她的眼中，闪烁着属于cFo的、在进行一场豪赌时的，冰冷而又炙热的光芒，
“祝我们，好运。”
说完，卡兰，抱着安娜和高士奇，纵身一跃。
他们，跳入了那片，代表着绝对混沌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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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重感，只持续了不到千分之一秒。
随即，一股巨大无比的、向上的力量，猛地将他们向上推去！
“重力逆转！”涟漪的声音，在他们脑中响起。
卡兰的光翼，猛地一个翻转，翼尖喷射出强劲的气流，硬生生抵消了那股斥力。
他的身体，在空中，完成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如同体操运动员般的转体，稳住了身形。
“左边！三点钟方向！距离十七米！有一个‘无重力’的奇点，持续时间，零点三秒！”安娜的声音，急促地响起。
她正死死地“盯”着，高士奇意识深处，那份渴望所指引的方向。
卡兰没有丝毫犹豫，光翼猛地一振！
他的身体，如同出膛的炮弹，瞬间跨越了十七米的距离，精准地落在了那个“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