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州,西郊。
一处从任何公开地图上都抹去了痕迹的秘密基地。
这里是京州市局为“猎狐”专项行动设立的前线指挥部。
祁同伟站在巨大的电子屏幕前,沉默地注视着屏幕上京州市的三维立体地图。
地图上,密密麻麻的红点遍布城市肌理,像一片片狰狞的疮疤。
每一个红点,都代表一个已知的,与新型毒品“天堂尘”有关的涉毒窝点。
这幅画面,比任何报告都更具冲击力。
“情况比我们预想的要棘手得多。”
李建国站在他身侧,脸色铁青。
“这还只是我们摸排到的,浮在水面上的部分。”
“水面下,是一张更庞大、更恐怖的暗网。”
“而那个代号‘教授’的人,就是这张网的蛛心。”
祁同伟依旧没有说话。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屏幕,在脑海中将所有红点、街道、人物关系串联、推演,构建出一个无形的犯罪帝国模型。
许久,他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我需要一个身份。”
“一个能让‘教授’这种人,主动来找我的身份。”
“已经为你准备好了。”
李建国示意身旁的技术警官。
警官在键盘上敲击几下,大屏幕上跳出一份崭新的人物档案。
这份档案,正是由军方“影子”部门建立,再通过绝密渠道下发到专案组的——“幽灵”行动的表层身份。
姓名:王强,绰号“强子”。
年龄:二十三岁。
籍贯:西北某偏远农村。
履历:初中辍学,十六岁混迹社会,因打架斗殴、寻衅滋事,先后入狱三次。性格暴戾,冲动易怒,信奉暴力,极度嗜钱。三个月前,因在一次斗殴中致人重伤,被判劳动教养一年,刚刚刑满释放。
档案下方,附着一张黑白寸照。
照片上的男人剃着寸头,眼神凶悍,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痞气。
技术警官补充道:“这是‘影子’部门根据你的外形特征,利用深度信息伪造技术生成的身份。从出生证明、学籍、到每一次的犯罪前科,所有数据都真实存在于各个系统数据库中,天衣无缝。”
祁同伟盯着照片上那个叫“王强”的男人,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还不够。”
“什么?”李建国和技术警官都有些意外。这已经是他们能想到的,最完美的滚刀肉人设了。
祁同伟扯了扯嘴角,那笑意并未抵达眼底。
“这个身份,太‘标准’了。”
他伸出手指,在屏幕上的人物履历上点了点。
“一个混了七八年,三进三出的老油子,如果只是个头脑简单的暴力狂,他活不到现在,早就被人沉江了。”
“他必须有自己的‘代表作’,有让人一听就头皮发麻的‘高光时刻’。”
“在地下世界,名声就是通行证。一个毫无名气的刑满释放人员,凭什么能接触到‘教授’这种级别的人物?给他递货他都未必够格。”
“所以,我们需要一场表演。”
李建国瞬间领悟了他的意图,眼神一亮。
“一场足够轰动,足够暴力,足够能把‘强子’这个人物所有特质都刻画出来的表演。”祁同伟的眼神变得像手术刀一般精准。
“我们要把他打造成一个明星。”
“一个在京州地下世界,横空出世的,暴力新星!”
李建国的呼吸微微急促。
这个计划,大胆,疯狂,但又直指核心。
“你想怎么做?”
“很简单。”祁同伟的手指在电子地图上轻轻一点。
指尖落下的位置,是大学城附近一家名为“迷幻之夜”的KtV。
“根据你们的情报,这里是‘天堂尘’在大学城最大的分销点,由‘教授’手下一个叫‘刀疤’的头目看管。”
“我们就从这里开始。”
祁同伟的脸上,浮现出一个让李建国都感到一丝寒意的笑容。
“我们要在这儿,演一出好戏。”
“一出叫‘强子’的独角戏,剧本是……单枪匹马,血洗‘迷幻之夜’。”
……
三天后。
镜子前,祁同伟已经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全新的存在。
他剃了贴着头皮的板寸,左臂上覆盖着一条狰狞的龙形临时纹身,栩栩如生。
一件洗到发白的黑色紧身t恤绷着肌肉轮廓,满是破洞的牛仔裤下是一双沾着干涸泥点的马丁靴。
他嘴里叼着一根未点燃的香烟,微微弓着背,走路的姿势带着一种随时准备扑向猎物的吊儿郎当。
他看着镜中那个眼神凶狠、气质桀骜的陌生人。
“祁同伟”死了。
“幽灵”藏在阴影里。
现在,活在阳光下的,是“强子”。
夜,十一点。
“迷幻之夜”KtV,声色犬马,人间鼎沸。
震耳欲聋的重低音捶打着心脏,五光十色的灯光切割着黑暗,空气中混杂着酒精、香水和荷尔蒙的粘稠气息。
祁同伟推开沉重的门,走了进去。
他那身与周遭奢华环境格格不入的打扮,和他身上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煞气,像一滴冰水滴进了滚油里。
门口的保安,吧台的酒保,卡座里寻欢作乐的男男女女,目光或轻蔑,或好奇,或警惕,纷纷投射过来。
他无视了这些视线,径直走向吧台。
“砰。”
一张皱巴巴的一百块钱被他拍在桌上。
“来杯最烈的。”
酒保上下打量他一眼,眼神中的轻蔑一闪而过,还是倒了一杯威士忌。
祁同伟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辛辣的液体如同一条火线,从喉咙直烧进胃里。
他需要这种灼烧感。
这能帮他更好地唤醒属于“强子”的冲动和暴戾。
他靠在吧台上,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整个大厅,迅速锁定了一个最豪华的卡座。
一个满脸横肉、脖子上挂着金链子的中年男人,脸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
刀疤。
他正左拥右抱,身边围着十几个凶神恶煞的马仔。
祁同伟的嘴角,勾起一道冰冷的弧度。
他重新倒满一杯酒,端着,朝着那个卡座晃了过去。
“砰!”
他“恰好”撞在一个从卡座里端酒出来的马仔身上。
琥珀色的酒液,尽数洒在了那个马仔名牌衬衫上。
“你他妈没长眼啊?!”马仔勃然大怒,一把将祁同伟推开。
祁同伟一个踉跄,手中的酒杯脱手,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那个马仔,双眼瞬间布满了骇人的血丝。
“你他妈,再说一遍?”
他的声音沙哑,像是喉咙里卡着碎玻璃。
“老子就说了,怎么着?”马仔嚣张惯了,指着自己的鼻子,“你也不打听打听,这儿是谁的场子,老子又是跟谁混的!”
“我管你他妈跟谁混的!”
祁同伟一声怒吼,毫无征兆地向前踏出一步!
一记刚猛无匹的直拳,结结实实地砸在马仔的鼻梁上!
“咔嚓!”
骨头碎裂的声音,在嘈杂的音乐中异常刺耳。
马仔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捂着血流如注的脸,软软地倒了下去。
音乐,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全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个突然暴起的年轻人身上。
卡座里,刀疤推开怀里的女人,缓缓站了起来。
他看着祁同伟,那眼神,像在看一个已经死了的人。
“小子,活腻了?”他的声音阴冷得像毒蛇的信子,“敢在我的场子里,动我的人?”
他身边的马仔们“呼啦”一下全都站起,从怀里、腰后、桌下,掏出了甩棍、匕首、啤酒瓶。
十几个人,将祁同伟团团围住。
空气紧绷,杀机四溢。
祁同伟看着这群将他包围的亡命徒,脸上没有丝毫畏惧。
他甚至,露出了一抹残忍而嗜血的笑。
他扭了扭脖子,颈骨发出一阵瘆人的“咔吧”爆响。
“今天,你们这群人渣。”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一个,都别想站着出去。”
话音落。
人已动!
他的身体如炮弹般弹射而出,主动冲向了那群手持凶器的豺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