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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灶台边缘硌着后腰,如同抵着脊椎的钝刀。苏明霞背靠着它,急促地喘息,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肺腑深处的隐痛。方才烙印深处那场冰冷的“对话”,如同在灵魂深处引爆了一场无声的雪崩。冰冷威严的意志洪流,那模糊却沉重如山的音节“龙胤”,以及最后那股带着毁灭性驱逐意志的反噬冰寒……这一切带来的冲击,远比触碰玉佩时的记忆海啸更加凶险,因为它直指本源,直指这缠绕她灵魂的冰冷契约本身!

腕间的烙印依旧残留着针扎骨髓般的剧痛,嘴角的血迹带着铁锈般的腥甜。她缓缓抬起左手,目光落在看似平静的腕部皮肤上。那下面,不再仅仅是一个冰冷的符号。它是“龙胤”——那条在血火云海中坠落、龙鳞如雨、悲怆嘶吼的太古黑龙——坠天意志的回响!是它冰冷、威严、愤怒、悲怆的最后残响,被某种不可知的力量,烙印在了“溪霞”的灵魂深处!

这认知带来的寒意,比回春堂内所有的幽冥寒气加起来都要刺骨。她的灵魂,竟成了那陨落龙魂最后意志的囚笼?

墙角那片浓稠的阴影中,林静水依旧无声无息,如同被遗忘在幽冥角落的祭品。他胸前的玉佩,是否也承载着“龙胤”的碎片?滋养着他体内那缕冰冷龙魂的,是否正是龙胤本源的力量?这念头让她心口那尚未愈合的撕裂伤再次隐隐作痛,疏离感如同冰冷的铠甲,将她包裹得更紧。

她不能再这样僵持下去。身体和精神的双重疲惫如同沉重的枷锁。回春堂内冰冷的死寂和浓重的幽冥寒气,让她本能地想要做点什么,哪怕是最简单、最机械的劳作,来驱散这深入骨髓的寒意和恐惧。

她的目光落在角落那只盛着半桶幽深潭水的粗陶桶上。冰冷刺骨的水,正好用来清洗。清洗掉这满身的血污,清洗掉这凝固在指尖的、触碰玉佩焦黑边缘带来的毁灭触感,或许……也能清洗掉一丝灵魂深处那冰冷的回响?

她沉默地弯下腰,舀起冰冷的潭水,倒入那只破旧的木盆。指尖浸入水中的瞬间,那股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极寒让她猛地一颤,倒吸一口冷气。她咬着牙,从一旁堆放的杂物里,翻找出那几件沾染了血污的、属于她和林静水的粗布衣物——昨夜他寒毒发作时的冷汗,她咳出的鲜血,混杂着泥土和草屑。

她将衣物一件件浸入冰水中。寒冷刺骨,却也带来一种近乎自虐的清醒。

她开始揉搓。动作机械,带着一种发泄般的粗粝。冰冷的水混着血污,在她苍白的手指间滑腻地流动。思绪却不受控制地再次飘向那冰冷的烙印,飘向那沉重而模糊的“龙胤”,飘向墙角那个与龙胤碎片紧密相连的男人……

就在这心神不属、机械劳作之际!

她的指尖! 在搓洗一件沾满暗红血污的、属于她的粗布外衫时! 毫无预兆地——触碰到了怀中贴身放置的、一个柔软而熟悉的物体!

是那方! 那方被她贴身珍藏、属于崔明远的——泪痕旧帕!

指尖传来的触感,让苏明霞的动作瞬间僵住! 冰冷的水滴顺着她的手腕滑落,砸在木盆边缘,发出沉闷的声响。

崔明远…… 那个温润如玉、眉眼含愁的探花郎…… 那个在柳如烟坠楼时,紧攥着香囊、指节发白、眼中痛楚深如寒潭的痴情书生…… 那个在寒风中递给她这方沾染墨泪、承载着无尽未竟之言与执念的——故人……

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在她冰冷的心湖中漾开微澜。与烙印的冰冷威严、龙胤的悲怆愤怒不同,这股情绪带着一种温润的哀伤,一种绵长的惆怅,一种属于凡尘俗世的、刻骨的思念与无力。

几乎是下意识的。 她的手指,带着一丝近乎虔诚的轻柔,隔着粗糙的衣衫布料,缓缓地、如同抚摸易碎的琉璃般——拂过怀中那方旧帕上,那早已干涸、却仿佛永远无法褪去的——墨泪痕迹!

就在她指尖隔着衣衫,轻轻拂过那墨泪痕迹的瞬间!

异变陡生!

“唉……”

一声! 极轻极轻的、仿佛来自遥远时空之外、带着无尽疲惫与刻骨思念的——叹息! 毫无预兆地! 如同羽毛拂过最敏感的耳膜! 直接在她的耳畔——幽幽响起!

苏明霞浑身剧震! 揉搓衣物的手猛地停住! 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电流贯穿! 她猛地抬起头! 目光惊疑不定地扫视着空无一人的、只有幽冥寒气无声流淌的回春堂! 是谁?! 没有人! 那叹息声……如此清晰!如此真切!带着崔明远那独特的、温润中浸透哀伤的声线! 是幻听?!是记忆的残响?!还是……

不! 还没完!

就在那声充满疲惫思念的叹息声余韵尚未消散的刹那! 苏明霞的心口深处! 那片被“溪霞”之名撕裂、又被“护不住霞光”的呓语反复剜割的伤口! 毫无预兆地——传来一阵极其怪异、难以形容的——悸动! 仿佛……有什么深埋的、属于溪霞的记忆碎片,被这声崔明远的叹息,无意中拨动了心弦! 不是李云炽将军府焚身业火的灼痛!不是巨大龙影坠天的悲怆威压!不是柳如烟坠渊的锥心绝望! 而是一种……更加模糊、更加久远、带着一种……属于少女溪霞初涉情愫的……懵懂、羞涩与淡淡离愁的碎片! 如同蒙尘的画卷,被风吹开了模糊的一角! 画卷中,似乎有春日杨柳拂堤,有少年清朗的笑语,有指尖无意触碰时的微颤…… 但这感觉一闪即逝,快得抓不住任何具体影像,只留下一种与崔明远叹息声中的思念、疲惫产生微妙共振的——惆怅涟漪!

更让苏明霞心惊的是! 在她心口传来那阵属于溪霞少女情愫的悸动、与崔明远叹息产生共振的瞬间! 她怀中贴身放置的那方泪痕旧帕! 毫无预兆地! 散发出一股极其微弱、却清晰可辨的——温热! 那温热并非来自她的体温! 而是……源自帕子上那干涸的墨泪痕迹本身! 如同……那寄托了崔明远无尽执念与思念的墨泪,在此刻被溪霞记忆的涟漪所触动,发出了不甘沉寂的回应!

苏明霞僵立在冰冷的木盆前,指尖还维持着拂过怀中旧帕的姿势。 耳畔那声崔明远的叹息仿佛还在萦绕。 心口那属于溪霞的少女悸动如同投入湖水的石子,漾开的涟漪尚未平息。 怀中旧帕散发出的微弱温热,如同一个小小的、执拗的炭火,紧贴着她的心口。

三世记忆碎片……开始相互干扰了! 龙胤烙印的冰冷回响还在灵魂深处震颤,崔明远的执念叹息却已悄然在耳畔低吟,更引动了溪霞灵魂深处最柔软、最隐秘的情感碎片! 这方看似平凡的泪痕旧帕,与那半块焦黑龙纹玉佩……它们承载着不同主人的执念与力量,此刻,却都因她这个“苏明霞”\/“溪霞”的存在,在这幽冥笼罩的回春堂内,发出了跨越时空的——共鸣!

这微妙的共振,是打开更深记忆的钥匙?还是……加速灵魂混乱崩溃的催化剂? 崔明远的执念,对溪霞身份的确认,是助力?还是更深沉的阻碍? 这旧帕的温热,与玉佩的微温……它们之间,是否也存在着某种……未被揭示的联系? 苏明霞低头,目光仿佛穿透了粗糙的衣衫,落在了怀中那方温热的旧帕之上。前尘如网,旧帕低吟,这幽冥的棋局,因执念的共鸣而变得更加波诡云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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