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的风像把钝刀子，割在人脸上生疼。杂货店的木门被吹得“哐哐”响，刘明找了块石头抵在门后，才算稳住。堂屋的铁炉烧得正旺，火苗舔着炉壁，映得周围的家具都泛着红光，苏婉儿往炉里添了块松木，松脂遇热冒出白烟，带着股清冽的香气。
“婉儿姐，长安也这么冷吗？”念安裹着件厚棉袄，蹲在炉边烤红薯，红薯皮已经烤得焦黑，滋滋冒油，甜香混着松烟味，把屋子烘得暖暖的。他指着铜镜，镜面里的长安飘起了细雪，郡主披着件狐裘，正和几个侍卫在院子里劈柴，斧头落下的“咚咚”声，隔着时空都听得见。
刘明坐在炉边的竹椅上，手里把玩着个铜炉，是前几日从旧货摊淘来的，三足两耳，炉身上刻着缠枝莲纹，边角有些磨损，却透着股温润的光泽。“这铜炉是老物件，”他用布擦拭着炉身，“摊主说以前是守界人用来温酒的，炉底有个暗格，能藏东西。”
正说着，铜炉突然“咔哒”响了一声，炉底果然弹出个小抽屉，里面放着张泛黄的纸条，是太爷爷的笔迹：“立冬夜，寒邪生，以松火温炉，可聚阳气，驱影阁之‘冻魄’。”
“冻魄？”苏婉儿把烤好的红薯掰开，热气腾腾的，“是影阁新弄出来的邪物吗？太爷爷的日记里没提过。”
铜镜里的长安突然起了变化，郡主劈柴的斧头冻在了木头上，斧刃结着层冰，几个侍卫突然浑身发抖，脸色发青，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走了热气，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郡主赶紧把他们拉到火炉边，炉火把他们的影子投在墙上，影子却在慢慢变淡，像要被寒气冻住。
“这就是冻魄！”守盒灵的声音在念安脑海里响起，“是影阁用影核碎片的寒气炼化的邪灵，能冻结活人的阳气，影子越淡，人就越虚弱，最后会像冰块一样硬邦邦的！”
念安吓得往刘明怀里缩了缩，手里的红薯差点掉在地上：“小精灵说，冻魄藏在风里！刚才门缝里钻进来的风，带着冰碴子，里面有好多小影子在笑！”
刘明赶紧用棉布堵住门缝，铜炉里的松火突然旺了起来，火苗窜得老高，映得墙上的影子清晰了许多。“太爷爷说用松火温炉能聚阳气，”他把铜炉往堂屋中间挪了挪，“这炉身的缠枝莲纹，其实是聚阳阵，松脂燃烧的烟能驱散冻魄的寒气！”
铜铃铛“叮铃”响得急促，周小满顶着风雪跑进来，斗篷上落满了雪，像个雪人。她怀里抱着个陶瓮，瓮口冒着白气：“刘大哥，爷爷让我送‘暖身酒’来，是用临安竹林的米酒泡的，加了生姜和肉桂，能驱寒气！”
暖身酒倒进铜炉的小锅里，酒香混着松烟味弥漫开来，炉身的缠枝莲纹突然亮起红光，像有生命似的流动。堂屋的温度骤然升高，门缝里钻进来的寒风一靠近铜炉，就化作了白气，消失不见。
“管用了！”苏婉儿指着铜镜，“你看长安那边，郡主也在温酒，他们的火炉也亮起来了，侍卫的影子在慢慢变深！”
王大爷顶着风雪赶来，手里提着捆干松枝：“刘小子，我听说影阁又来捣乱，特意多砍了些松柴，这东西烧起来旺，驱寒最管用！”他往炉里添了把松枝，火苗“腾”地窜起来，“俺家老婆子还煮了姜汤，说给守界人暖暖身子。”
窗外的风雪越来越大，夹杂着奇怪的“呜呜”声，像有人在外面哭。刘明走到窗边，看见几个模糊的黑影在雪地里晃，形状像人，却没有脚，飘在半空，身上冒着白气，正是冻魄！它们往杂货店的方向飘来，却被铜炉散发的红光挡住，在外面徘徊不去，发出愤怒的嘶吼。
“它们怕松火和暖身酒的气！”刘明把铜炉的火力调大，“周小满，把暖身酒分给镇上的人，让他们都在屋里点松火，用棉布堵好门窗！”
周小满刚要出门，王大爷突然按住她：“让后生们去送！俺这把老骨头，陪你们守着铜炉！”他往炉里添了块大松柴，“影阁的邪物再厉害，也敌不过咱们人多，火旺！”
铜镜里的长安，郡主也在挨家挨户送暖身酒，百姓们把松火盆摆在门口，冻魄不敢靠近，只能在镇子外的风雪里打转，发出的嘶吼越来越弱，渐渐被风雪声淹没。侍卫们围在火炉边喝着酒，脸色慢慢红润起来，墙上的影子又变得黑沉沉的，再没了变淡的迹象。
后半夜，风雪停了，天边露出点鱼肚白。铜炉里的暖身酒还在温着，酒香醇厚。刘明掀开炉盖，里面的炭火红红的，像颗跳动的心脏。堂屋的影子在晨光里拉得很长，清晰而温暖，再没有变淡的迹象。
周小满带来了镇上的消息，说家家户户点了松火，喝了暖身酒，冻魄没伤着人，天快亮时就消失了，像被晨光融化了。“爷爷说，冻魄最怕太阳，”她喝了口暖身酒，脸颊红扑扑的，“等太阳出来，它们就再也不敢来了。”
念安趴在铜炉边睡着了，手里还攥着半块红薯，脸上沾着点炭灰，像只小花猫。苏婉儿给他盖上小毯子，看着铜炉上流动的红光，轻声说：“太爷爷留下的铜炉，果然是宝贝。”
刘明望着铜镜里的长安，郡主正和百姓们在雪地里堆雪人，雪人戴着红围巾，手里拿着个小铜炉，和他们的一模一样。阳光照在雪地上，亮得晃眼，冻魄留下的寒气荡然无存，只剩下冬日的清冽与安宁。
他拿起铜炉，炉身还带着余温，缠枝莲纹的红光渐渐隐去，变回古朴的模样。原来守护的智慧，就藏在这寻常的铜炉里，在松火的温暖中，在暖身酒的醇香里，用最朴素的方式，抵御着寒风与邪祟，让每个立冬的夜晚，都有炉火可依，有暖意可寻。
铜铃铛在晨光里轻轻响，像是在回应窗外的鸟鸣。铜炉里的炭火慢慢变成灰烬，却留下满室的温暖，像守界人代代相传的守护之心，无论风雪多大，总能燃出不灭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