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道内死寂无声,只有毒液腐蚀岩石的细微“滋滋”声和两人粗重压抑的喘息声交织在一起,在空旷的黑暗中显得格外刺耳。
虫潮退得突兀而诡异,那尖锐的哨音仿佛从未响起过,只留下满地狼藉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腥臭。劫后余生的庆幸被巨大的疑惑和更深的警惕所取代。
秦瑶收回流云袖,袖口处已被毒液腐蚀出几个焦黑的小洞,可见那地火蜈毒性之烈。她脸色苍白,气息微乱,刚才全力抵挡虫潮,内力消耗巨大。她迅速退到韩沐所在的石洞口,警惕地扫视着哨音传来的黑暗矿道深处,眼神锐利如刀。
“刚才是……怎么回事?”韩沐靠在洞壁上,虚弱地问道,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那突如其来的转折太过诡异,让他心生不安。
秦瑶没有回答,她凝神感知着周围的动静,眉头紧锁。那哨音绝非偶然,能如此精准地控制可怕的地火蜈群,来者绝非寻常之辈,是敌是友,难以预料。她更担心的是,对方出手相助(如果算是相助的话),目的何在?
寂静并未持续太久。
一阵轻微而规律的脚步声,从哨音传来的方向缓缓响起,不疾不徐,在这幽深的矿道中回荡,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从容。
脚步声越来越近,一道模糊的人影在矿道拐角处的阴影中逐渐清晰。
秦瑶瞬间将韩沐护在身后,流云袖微扬,内力暗凝,进入了最高戒备状态。韩沐也强打精神,握紧了身旁一块尖锐的碎石,尽管他知道这毫无用处。
来人终于完全走出阴影,站在距离他们约十丈开外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借着矿道岩壁上零星分布的、散发着微弱荧光的一种苔藓的光芒,两人勉强看清了来人的模样。
那是一个身形瘦高、穿着普通星陨阁低级弟子服饰的男子,面容平凡,毫无特色,属于扔进人堆里就找不到的那种。然而,他那双眼睛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淡漠,与这险恶的环境和他卑微的身份格格不入。他手中把玩着一枚寸许长、黝黑发亮的骨哨,刚才那驱退虫潮的魔音,显然就是由此发出。
“二位,受惊了。”男子开口,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地火蜈性喜阴秽,嗜血狂暴,若非迫不得已,不会轻易惊动它们。”他的目光扫过秦瑶袖口的腐蚀痕迹和韩沐惨白的脸色,最后落在秦瑶脸上,微微颔首,“能在此地见到‘流云袖’传人,倒是意外之喜。”
秦瑶心中一凛!对方一眼就认出了她的武功路数!她自问行事隐秘,江湖中识得她真正来历的人少之又少。此人究竟是谁?
“阁下是何人?为何出手相助?”秦瑶声音冰冷,直接问道,暗中全力感知着对方的实力,却感觉对方气息内敛,如同深潭,难以测度。这更让她心生警惕。
那男子淡淡一笑,笑容却未达眼底:“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二位想活着离开这里,并且……拿到你们想要的东西。”他的目光似有意似无意地扫过秦沐的怀中,那里藏着记载解药线索的绢帛和寒玉盒。
韩沐心头剧震!对方连他们身怀解药线索都知道?!难道他们的一举一动,早已在别人的监视之下?
秦瑶眼神更冷:“阁下到底意欲何为?”
“做个交易。”男子语气依旧平淡,“我可以为你们指一条明路,避开星陨阁的重重封锁,安全抵达你们想去的地方。甚至……可以提供一些关于‘蚀心蛊’解药下落的……更确切的消息。”
“条件?”秦瑶言简意赅。
“条件很简单。”男子把玩着骨哨,“帮我从星陨阁的‘藏经密阁’中,取出一件东西。”
“藏经密阁?”秦瑶瞳孔微缩。那是星陨阁收藏最重要典籍和秘密的禁地,守卫之森严,远超药庐,堪称龙潭虎穴中的核心!
“什么东西?”
“届时自知。”男子卖了个关子,“二位可以慢慢考虑。不过,时间不多了。药庐的变故已经惊动了高层,很快就会有更厉害的人物下来搜查。此地,也不再安全。”
他顿了顿,补充道:“当然,二位也可以选择拒绝。那么,请自便。只是,以这位公子目前的状态,以及外面正在收紧的天罗地网……”他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这是阳谋!对方抓住了他们急需解药、且身陷绝境的软肋!
秦瑶沉默不语,心中飞速权衡。此人身份不明,意图难测,交易内容更是凶险万分。但眼下,这似乎是唯一的生机。韩沐的伤势已拖不起,每多耽搁一刻,危险就增加一分。
韩沐也明白眼前的局势,他看向秦瑶,艰难地开口道:“秦姑娘……不必管我……你……”他想说让秦瑶自己想办法离开,但话到嘴边,却知道这根本不可能。秦瑶绝不会抛下他。
秦瑶深吸一口气,看向那神秘男子,目光锐利如剑:“我们如何信你?”
男子似乎早料到有此一问,从怀中取出一枚非金非木、刻着诡异符文的黑色令牌,屈指一弹,令牌轻飘飘地飞向秦瑶。
“以此令牌为凭。出了这条矿道,向西三里,有一处废弃的冶炼场。持此令牌,自然有人接应,会为你们安排暂时的藏身之处和疗伤药物。至于后续如何行动,待这位公子伤势稍稳,再议不迟。”
秦瑶接过令牌,触手冰凉,上面的符文透着一股邪异的气息。她仔细检查,确认无毒无陷阱后,才收入怀中。
“好。”秦瑶只回了一个字,干脆利落。眼下,他们没有更好的选择。
男子满意地点点头:“明智之举。那么,祝二位……好运。”说完,他不再多言,转身便走,身影很快消失在来时的黑暗矿道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矿道内再次恢复了死寂,只剩下秦瑶和韩沐,以及满腹的疑云和沉重的压力。
“秦姑娘……此人……”韩沐忧心忡忡。
“走一步看一步。”秦瑶打断他,搀扶着他站起身,“先离开这里再说。是陷阱,还是生机,总要闯过才知道。”
她根据那男子指的方向,搀扶着韩沐,向着矿道西侧艰难行去。前路依旧迷雾重重,刚出虫口,又入谜局。但至少,他们暂时摆脱了 的死亡威胁,获得了一丝喘息之机。
只是,这喘息之机的代价,或许远比他们想象的要高昂。 那神秘男子背后的势力,其真正的目的,以及那藏经密阁中的东西,都如同巨大的阴影,笼罩在他们的前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