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喘息后,秦瑶搀扶起几乎虚脱的韩沐,迅速隐匿于庭院角落一处半塌的亭台阴影下。 夜风穿过残破的窗棂,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掩盖了两人粗重的呼吸。远处主殿方向的灯火与巡逻守卫的脚步声,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提醒着他们身处何地。
“不能再耽搁了。”秦瑶的声音压得极低,目光如炬,快速扫视着周围环境,“我们必须在天亮前找到安全的藏身之处,并设法探听解药的消息。星陨阁内部结构复杂,守卫森严,盲目乱闯等于自投罗网。”
韩沐靠坐在冰冷的石柱后,艰难地点头。他感到浑身的力量仿佛都被抽空,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周身剧痛,意识在清醒与模糊的边缘挣扎。若非一股强大的意志支撑,他早已昏死过去。
秦瑶从怀中取出一张略显陈旧的羊皮纸,借着极其微弱的光线展开。纸上用细密的线条勾勒出大致的建筑轮廓和路径,但许多地方标记模糊,甚至有明显的空白和问号。
“这是……星陨阁的布局图?”韩沐强打精神,惊讶地问道。
“不全,”秦瑶指尖点着图纸,神色凝重,“是我根据以往……零星信息拼凑的,很多核心区域缺失,且未必准确。星陨阁内部时常变动机关暗道,此图仅能参考。”
她的指尖落在图纸上一处靠近他们目前位置、标记为“药庐”的区域附近。“据传闻,星陨阁炼制各种奇毒诡药之所,多集中在东南区域。解‘蚀心蛊’之药,若存在,最有可能在此处,或与之相关的秘库之中。”
韩沐精神一振,仿佛在无尽的黑暗中看到了一丝微光。“药庐……在哪个方向?”
秦瑶抬头,望向庭院深处那一片更加黑暗、建筑轮廓更为密集的区域,低声道:“据此不远,但需穿过两重院落和一条长廊。途中必有明哨暗卡,风险极大。”她顿了顿,看向韩沐,“以你现在的状态,绝无可能悄无声息地通过。”
韩沐的眼神黯淡下去,现实如同冷水浇头。希望近在咫尺,他却寸步难行。
“但并非全无机会。”秦瑶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星陨阁等级森严,每日寅时(凌晨三点至五点)左右,会有一次守卫换岗,亦是巡逻间隙最长、戒备相对松懈之时。我们可以利用这个时机。”
“寅时……”韩沐计算着时间,距离现在还有一个多时辰。这意味着他们必须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废弃庭院中,成功隐藏一个多时辰而不被发现。
“此地不宜久留。”秦瑶收起地图,警惕地观察着四周,“这座庭院虽显废弃,但难保不会有巡查路过。我们需要找一个更隐蔽、更不易被察觉的藏身之所。”
她搀起韩沐,两人如同暗夜中的幽灵,借着断壁残垣的阴影,小心翼翼地向庭院更深处摸去。每走一步,韩沐都感觉像是在刀尖上跳舞,伤口的疼痛和极度的虚弱让他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全靠秦瑶支撑和引导。
幸运的是,他们在一处假山背后,发现了一个被藤蔓完全覆盖的狭窄洞口。 洞口仅容一人匍匐进入,内部似乎是一个废弃的地窖或储藏室,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霉味,但胜在极其隐蔽。
秦瑶先行进入探查,确认安全后,才将韩沐扶了进去。地窖内空间狭小,漆黑一片,但总算暂时隔绝了外界的危险。
“在此调息,尽可能恢复体力。我去外面探查一下确切路径和守卫情况。”秦瑶将韩沐安顿在角落,递给他一个水囊和一小块干粮,“记住,无论如何不要出声,不要动用内力。”
韩沐接过,重重点头:“秦姑娘,万事小心。”
秦瑶不再多言,身影如狸猫般滑出地窖,消失在夜色中。
地窖内,时间仿佛凝固了。 黑暗和寂静吞噬了一切,只有韩沐自己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在耳边轰鸣。伤口的疼痛一阵阵袭来,冰冷的地气透过衣衫渗入骨髓。他强迫自己小口喝水,咀嚼干粮,尽管味同嚼蜡,但这是维持体力的必需。
他不敢运功疗伤,生怕内力波动引来注意,只能依靠意志力苦苦支撑。脑海中,翟月清毒发时的惨状、马映雪递来香囊时担忧的眼神、沐成风和陈景天殷切的期望……一幕幕画面交替浮现,成为他对抗痛苦和绝望的唯一力量。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韩沐的意识再次开始模糊时,地窖入口的藤蔓被轻轻拨开,秦瑶悄无声息地返回。
她的脸色比离开时更加冷峻,甚至带着一丝未散的杀气,衣角沾染了些许露水和尘土。
“情况如何?”韩沐急切地问道,声音沙哑。
秦瑶蹲下身,语速极快且清晰:“路径已基本摸清,但守卫比预想的更严密。药庐所在院落外有固定哨卡,院内亦有暗哨。换岗时间确在寅时初,但间隙很短,只有约一炷香的时间可供行动。”
她顿了顿,眼中寒光一闪:“而且,我回来时,发现有两名低级弟子似乎在附近巡查,险些暴露。不得已,只好……”她没再说下去,但韩沐明白,那两名弟子恐怕已凶多吉少。这无疑增加了他们暴露的风险。
“我们必须提前行动。”秦瑶果断道,“尸体虽已处理,但失踪迟早会引起警觉。必须在他们发现异常前,拿到解药,然后尽快离开。”
韩沐的心沉了下去,时间比预想的更紧迫,风险也更大了。
“你……还能撑住吗?”秦瑶看向韩沐,目光锐利,直指关键。
韩沐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头的腥甜,用尽全身力气挺直了脊背,目光坚定地与她对视:“能!必须能!”
秦瑶深深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言。她从怀中取出一些深色的药粉,示意韩沐抹在脸上和手上,以掩盖生人气息。随后,她再次展开那张简陋的地图,在黑暗中凭借记忆和指尖的触感,向韩沐最后确认行动路线和注意事项。
寅时将至,星陨阁最沉寂的时刻即将来临。 地窖外,夜风似乎也停止了呜咽,一片死寂中,暗流涌动。
“走!”当时辰一到,秦瑶低喝一声,率先钻出地窖。韩沐咬紧牙关,凭借意志力支撑起剧痛的身体,紧随其后。
两人如同融入夜色的两道薄烟,向着那座可能藏有救命解药的、危机四伏的“药庐”院落,潜行而去。成败在此一举,生死悬于一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