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三十四章：冰晶矩阵 秩序囚徒
张润分出的那缕心神信标，如同投入归墟深潭的鱼线，在混乱的法则乱流中微微颤动。那遥远的共鸣时断时续，仿佛风中残烛，却又带着一种异样的执着。他并未急于追寻，而是如同老练的渔夫，耐心地感知着“水流”的变化，分析着共鸣中蕴含的信息。
数个“薪火时”在领域的缓慢成长与众人紧张的修炼中流逝。
终于，那缕共鸣再次变得清晰了一些。借助“源种”传承的广博见识以及与混沌奇点的深度契合，张润开始能从那断断续续的韵律中，解析出更多的东西。
那不是充满生机与演化的混沌共鸣，也不是“薪火之域”这种初生世界的稚嫩波动。而是一种……极度内敛、高度秩序化、却又带着某种僵化与绝望的韵律。仿佛一个无比精密的钟表，在空无一物的房间里，永恒地、孤独地滴答作响。
共鸣的核心，是一种将“存在”本身高度压缩、凝结，以牺牲所有“可能性”为代价，换取极致“稳定性”的法则体现。这种法则，与“观测之眼”追求的“完美秩序”有几分相似，却又截然不同。它并非为了融入那个完美模型，而更像是一种……极致的防御，一种将自身化为宇宙中最坚硬、最不起眼的“顽石”，以期在归墟的冲刷和“观测之眼”的扫视下，侥幸存续的绝望策略。
“一个……选择了‘永恒秩序’之路，并将它走到近乎极致的文明火种？”张润心中升起明悟，同时也带着一丝寒意。
这样的存在，是友是敌？
他们或许拥有强大的防御力和对秩序法则的深刻理解，但与之相对的，必然是极度的封闭、排外，以及对任何“变量”的天然敌视。与这样的文明接触，风险极大。
然而，诱惑也同样存在。他们对秩序的理解，他们对如何在归墟中长久存身的经验，甚至他们可能掌握的、关于“观测之眼”的更多信息，对初生的“薪火之域”而言，都可能是无价之宝。
就在张润权衡利弊之际，那遥远的共鸣源，似乎也察觉到了这持续不断的、带着探究意味的“感知”。共鸣的韵律陡然一变！从之前的无意识散发，转为了一种带着明显警惕和排斥意味的、有规律的“扫描”波动，如同冰冷的触手，沿着张润心神信标建立的微弱连接，反向探查而来！
对方发现了！
张润心中一凛，立刻切断了那缕心神连接。但就在连接切断前的最后一瞬，他捕捉到了一幅极其短暂、却无比清晰的画面——
那并非一个世界，也不是一艘方舟，而是一个……巨大无比的、由无数规则六边形构成的、散发着绝对零度寒意的冰晶矩阵！
矩阵内部，是无数被冻结在透明晶壁中的、形态各异的生命体，它们保持着最后的姿态，眼神中充满了永恒的凝固的惊恐或茫然。整个矩阵，就像一座在归墟中漂流的水晶棺，埋葬着一个选择了绝对秩序的文明。
而在那矩阵的最深处，一股冰冷、古老、带着无尽疲惫却又无比强大的集体意志，如同沉睡的巨兽，刚刚被惊扰，散发出一丝苏醒的征兆。
“秩序囚徒……”张润喃喃自语，心中五味杂陈。
这个文明，为了存续，选择了将自身彻底固化，化为了归墟中的一块永恒冰晶。他们或许真的躲过了“观测之眼”的多次清理，但也彻底失去了未来。他们是幸存者，却也是自身道路的囚徒。
与这样的存在接触，必须万分谨慎。
“道主，发生了何事？”玄玉等人感应到张润气息的细微变化，立刻赶来询问。
张润将方才的发现与感知，简要告知。
“冰晶矩阵？绝对秩序？”清虚子眉头紧锁，“如此存在，恐怕视我等混沌演化的‘薪火之域’为毒瘤，避之唯恐不及，甚至可能……主动清除。”
“但也有合作的可能。”林珩沉吟道，“他们能在归墟存身至今，必有独到之处。若能得到他们关于秩序防御和归墟生存的经验，对我域大有裨益。关键在于，如何让他们认为，我们不是威胁，而是……有价值的交流对象。”
“价值？”张润目光闪动，若有所思。他回想起自己对抗“概念锚定”时，那强行定义自身存在的烙印，以及“源种”传承中关于“混沌包容性”的阐述。
或许……他的“自衍道途”，他那包容秩序与混沌的独特法则领域，对于那个走向秩序极端的冰晶文明而言，本身就可能是一种他们无法理解、却又隐隐渴望的……变数？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心中逐渐成型。
他不需要立刻与对方全面接触，那太危险。但他可以……“投石问路”。
他再次凝聚心神，但这一次，并非建立连接，而是从“薪火之域”的本源中，小心翼翼地剥离出一丝最纯粹、最温和的、蕴含着“演化”与“可能性”意境的混沌法则碎片。这丝碎片不具攻击性，更像是一颗蕴含着信息的“种子”。
他将其包裹在自己一丝独特的、代表着“自衍道途”的意志烙印，然后，如同放飞一只渺小的星界水母，将其轻轻送入归墟乱流，导向那冰晶矩阵大致的方向。
这颗“种子”能否抵达，抵达后对方会作何反应，是视为挑衅予以清除，还是产生一丝好奇，都是未知数。
但这至少是一个开始，一个主动伸出触角，试探这片黑暗深潭的第一步。
做完这一切，张润收回心神，看向领域内忙碌的众人，看向那株由他亲手创造的、象征着“坚韧”与“生长”的法则之树。
无论外界是敌是友，是机遇还是陷阱，壮大自身，永远是唯一的正途。
“继续修炼，巩固领域。”他沉声道，“同时，做好可能接触……‘邻居’的准备。”
“薪火之域”的灯光依旧微弱，但在无边的归墟黑暗中，它已不再是最孤独的那一盏。
而远方的冰晶矩阵内，那股古老的集体意志，在扫灭了那缕探查的感知后，并未立刻回归沉睡。矩阵核心，一点微光闪烁了一下，仿佛在冰冷的逻辑核心中，投入了一颗微不足道、却无法被立刻解析的……混沌变量。
归墟的暗流，似乎因此而泛起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