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微光之城 沉重真相
星辉渐敛，战场余烬在虚空中缓缓飘散。
张润收敛气息，周天星辰塔虚影没入体内，混沌星核平稳运转，滋养着消耗过度的身躯。他目光平静地望向“微光之域”，看向那位向他郑重行礼的独臂将军，以及其身后无数道混杂着希望、敬畏与忐忑的视线。
他没有言语，只是微微颔首，随即身形一动，化作流光，穿过星环带上被刚才战斗波及出的缺口，进入了“微光之域”的核心区域。
当他落在那片最大大陆碎片的边缘，脚踏实地时，以独臂将军为首的一众“微光之域”高层和精锐守卫，早已在此等候。他们大多带伤，衣衫褴褛，面容憔悴，但眼神却因为他的到来而重新燃起了光亮。
“在下林珩，忝为‘微光之域’临时执政官，兼最后防线指挥官。”独臂将军林珩上前一步，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郑重，“谨代表‘微光之域’三万七千六百二十一名幸存者，拜谢阁下救命之恩！若非阁下出手，此地……已成死域。”
他身后众人，无论军士还是文职，皆深深躬身，行以大礼。
张润能感受到他们发自内心的感激，也能感受到那份沉甸甸的、背负着数万人生死的责任。他抬手虚扶：“林执政官不必多礼，路见不平，力所能及，自当出手。”
他的声音平和，却自有一股令人信服的力量。
林珩直起身，独臂做了个“请”的手势：“此地非谈话之所，阁下请随我来。城中虽简陋，尚有一处干净之地，可供阁下歇息，我等亦有许多疑问，望阁下解惑。”
张润点头，随着林珩等人，走向那座由各种回收材料拼凑而成的简陋城市。沿途，无数幸存者从残破的房屋、掩体中走出，默默地站在街道两旁，用充满复杂情绪的目光注视着这位突如其来的拯救者。有老人颤巍巍地想要跪下磕头，被张润以柔和的气劲托住；有孩童睁着大眼睛，好奇又害怕地打量着他身后仿佛还残留着星辉余韵的空气。
这座城市，与其说是城市，不如说是一个巨大的难民营。资源匮乏到了极点，空气中弥漫着绝望与希望交织的压抑气息。
众人来到城市中心，一处相对保存完好的、似乎是前文明遗留的圆形建筑内。这里被改造成了临时的指挥所和重要会议地点。
屏退左右，只留下几名核心高层后，林珩请张润上座，自己则站在下首，姿态放得极低。
“还未请教阁下尊姓大名，来自何方？”林珩开口，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惑。张润展现出的力量体系，与他们所知任何文明都迥然不同，尤其是那星辰塔虚影，更是与他们世代祈祷的“星炬”传说隐隐相合。
“我叫张润。”张润没有隐瞒姓名，但来历却需斟酌，“我自一处遥远且已沉寂的遗迹中而来，于虚无中漂泊，偶经此地。”
他这话半真半假，既点明了自己外来者的身份，又隐去了古战场和“归寂”核心机密。
林珩等人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更多的是震撼。能从遥远沉寂遗迹中独自穿行至此，其实力可想而知。
“张阁下。”林珩语气更加恭敬，“您之前施展的力量，尤其是那座星辰塔虚影……恕我冒昧，是否与传说中的‘星炬’有关？”
张润心中微动，果然如此。他不动声色地反问：“你们所知的‘星炬’，是何模样？有何传说？”
林珩与几位高层对视一眼，最后由一位看起来最为年长、身着古朴学者袍的老者开口，他声音苍老却带着一种知识沉淀的厚重：
“回阁下，据我族流传下来的最古老典籍《曙光残卷》记载，‘星炬’乃照耀诸天、指引迷途、对抗‘永夜’的无上圣物。其形如塔，接引周天星辰之力，光辉所至，黑暗退避。传说在极其久远的年代，曾有伟大的文明铸造星炬，建立防线，抵御……抵御那名为‘归寂’的终极毁灭。”
老者的话语带着虔诚与追忆，其余人也都面露肃穆。
张润基本可以确定，他们口中的“星炬”，即便不是周天星辰塔本身，也必然是同一体系，或者说，是仿制星辰塔的造物。而他们抵抗的“永夜”，无疑就是“归寂”。
“你们在此坚守了多久？外界情况如何？‘归寂’……如今蔓延至何种程度了？”张润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提到这个，林珩等人的脸色瞬间黯淡下来，充满了悲戚与无力。
林珩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压抑的痛苦：“不瞒阁下，我等……并非此域原住民。我们来自‘流萤星团’，约在三百标准年前，星团遭遇‘归寂’先锋侵袭，防线崩溃，母星沦陷……我等是最后一批乘坐方舟逃出的残部。历经九死一生，才偶然发现了这处依托远古战场残骸形成的、相对隐蔽的‘微光之域’，苟延残喘至今。”
“至于外界……”林珩苦涩地摇头，“从我们逃入此地后，便几乎与外界断绝了联系。仅从偶尔捕获的、误入此地的流浪者或残破信息流中得知，情况……极其不乐观。‘归寂’的侵蚀似乎在加速，诸多已知星域接连失守，文明之火成片熄灭。像我们这样的避难所，恐怕……也已所剩无几。”
另一位高层补充道，语气中带着绝望：“而且，据我们观察，那些‘收割者’（寂灭之镰）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攻击性也越来越强。我们这里的坐标，恐怕……已经暴露了。此次若非阁下，我们绝无幸理。”
指挥所内一片死寂，沉重的压力几乎让人窒息。三万多人，如同狂风中的残烛，随时可能彻底熄灭。
张润沉默着。情况比他预想的还要糟糕。“归寂”的攻势如此迅猛，诸天万界竟已糜烂至此。他肩上的担子，仿佛又沉重了千百倍。
“你们之前祈祷的‘星炬微光’，是认为它能拯救你们吗？”张润再次开口，打破了沉默。
林珩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最后一丝不灭的期望：“《曙光残卷》预言，当‘永夜’笼罩诸天，‘星炬’的光辉必将重现，为绝望的众生带来最后的希望与指引。我们……我们只是相信这个预言，并以此作为坚持下去的精神支柱。”
张润看着他们眼中那微弱却顽固的光芒，心中叹息。预言或许是真的，但希望，从来不是靠等待就能降临的。
他沉吟片刻，缓缓道：“我并非你们预言中的‘星炬’，我所拥有的，也只是一座残破的塔。但‘归寂’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他话语中的意思很清楚：他不会是什么救世主，但可以成为盟友，共同对抗敌人。
林珩等人闻言，眼中虽有一闪而过的失望，但随即又被更切实的希望取代。能有一位如此强大的盟友，已是天大的幸事！
“足够了！张阁下，有您这句话，就够了！”林珩激动道，“‘微光之域’愿奉阁下为尊，但有所命，无敢不从！只求……只求能给这些可怜人，一条活路！”
说着，这位铁血的独臂将军，竟要再次躬身下拜。
张润抬手阻止了他。“奉我为尊不必，相互扶持即可。”他目光扫过众人，“当务之急，是提升此地的防御，救治伤员，并……寻找可能的撤离路线，或者，反击的机会。”
他话语中的冷静与决断，感染了在场所有人。
“谨遵阁下吩咐！”林珩等人齐声应道，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就在这时，那名年长的学者似乎想起了什么，迟疑地开口道：“张阁下，林执政官，关于那些‘收割者’……老朽在整理古籍时，曾看到过一段模糊记载，似乎提及，它们并非纯粹的毁灭工具，其背后……似乎存在着某种……‘筛选’机制？”
“筛选？”张润目光一凝。
“是，”老学者努力回忆着，“记载语焉不详，只隐约提到，‘归寂’并非盲目吞噬一切，它似乎在……寻找什么，或者说，在‘筛选’符合某种条件的文明或个体……而反抗最激烈、或者拥有特殊特质的，往往会优先被‘清理’……”
这个信息，如同一道闪电，劈中了张润！
寻找？筛选？
联想到“牧者”，联想到“观测者”，联想到自己体内的混沌源种和周天星辰塔被重点关注……
一个更加冰冷、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可能性，浮现在他心头。
难道，“归寂”并非单纯的宇宙清理程序，而是一场……有目的的收割？一场由幕后“牧者”主导，针对诸天万界某种特定“资源”或“变数”的……筛选与清除？！
而他张润，以及他所承载的一切，或许就是这场收割中，需要被优先“清理”掉的……最大变数！
真相的冰山一角，似乎在此刻，又揭开了一层更加黑暗的面纱。
张润感到一股寒意，从灵魂深处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