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要他了。
这是他醒来后，就已经明确知道的答案。
正如楚瑶所说，他没有失去任何记忆。
甚至，连先他一步苏醒的“那个楚煜”，与她在半山公馆发生的一切，他都知晓的清清楚楚。
不是记忆拥有，而是潜意识留下的痕迹。
他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更是清楚的看到了楚瑶面对“那个楚煜”时，截然不同的态度。
其实。
从一开始，他就清楚的知道，楚瑶喜欢的是“那个楚煜”，不是他这个怪物。
不论是“朝圣地”见到她的第一面，还是“龙窟”在一起的日日夜夜，他费尽心机扮演模仿着她眼中的“那个楚煜”。
她喜欢的，始终还是那个人类楚煜。
他都知道，不止知道，还心甘情愿当着“他”的替代品。
可，真当他亲眼看到他们之间的亲昵互动，心还是会不听从意志的命令，一阵一阵的发疼。
那种痛，在她回来后，在她望向自己时，眼里是藏都藏不住的失望，犹如失控的飓风，席卷他的意志与理智。
她不喜欢没关系。
自己喜欢就好了。
只要这具身体的使用权是他的，她能见到的永远只能是他，而不是那个楚煜。
她不喜欢自己，但至少喜欢这具身体。
这样就够了。
……
脸颊的轻微痒意褪去，楚瑶的表情却是懵的。
脑子里回荡着楚煜的那句“你不要我了。”
她推了推男人的脸颊。
他离得很近，却没有任何反应，银色的瞳仁极淡，淡到几乎透明，整个人仿佛在说出那句话之后，彻底失去了生气。
“楚煜？”楚瑶有些慌。
她不知道自己在慌什么，心口却一阵阵发沉。
明明自己也没说什么，明明从一开始就是他在装失忆，故意耍她……
“嗯。”楚煜低低应了一声，眼中无波，脑袋渐渐下垂，抵在楚瑶肩头。
他哑着声，似是祈求，又似是告别，“我只要最后一次，你给我最后一次，我把他还给你。”
楚瑶怔住。
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喘不上气，也吐不出。
“你，你说什么？”
“我把他还给你。”楚煜抬起头，苍白妖异的冷漠脸庞，罕见的多了一丝脆弱。
“什么叫把他还给我？”楚瑶不能理解。
畸变后的楚煜，拥有15%人性的楚煜，即便失去了部分畸变之前的记忆，可他就是楚煜啊？
也许有所不同，但他们是一体的，不是吗？
忽地，楚瑶想到了自己之前说的那句“就算是，也不是现在这个你”。
要命了。
这不就是一句气话吗？
“我可以选择沉睡。”并不知道楚瑶正在想什么的楚煜，语气平静，心绪却无法平静，“只要我不出现，他就会回来。”
楚瑶眼眸微亮，惊喜道：“真的吗？”
楚煜：“……”
听到这句，龙主大人的心，彻底碎成了渣渣。
明知道答案，自己竟然还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自取其辱。
感觉到楚煜的沉默，楚瑶也觉得自己刚刚这个问题，多少有点过分了。
目光不自觉看向男人一丝不挂的身体，轻咳一声，“要不，你先把衣服穿上？”
楚煜不答，反问：“我想抱抱你，可以吗？”
楚瑶歪头，迟疑道：“那你保证不乱动。”
楚煜点头。
……
“不是，你能不能先把衣服穿了再抱？”
“不行。”
“那你别动，我们说事情呢！”
“我没动。”
“你没动，那狗在动？”
“它们要动，我也拦不住。”
楚瑶气得一巴掌盖在不要脸的男人嘴巴上，没好气道：“你继续说，为什么你沉睡，他就会回来？”
楚煜：“感觉。”
楚瑶：“？？？？所以，你自己也不是完全确定？你就给我画饼？”
楚煜摇头，“我只是有这种感觉，只要我不出来，他应该就会出来。”
“你们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楚瑶皱眉思索，“怎么有点像是解离症？”
“也许吧。”
“那你让他出来试试？”
楚煜微愕，继而目光直直盯着怀里的人，“你还没答应我的条件。”
楚瑶脸一红，“你先让我见他一面，万一你说的是假的呢？”
楚煜深呼吸，压下不自觉升腾而起的恼怒，“你保证。”
楚瑶竖起三根手指，俏脸认真：“我保证，只要我验过货，确定你说的是真的，就答应你的条件。”
楚煜：“好。”
明明可以强取豪夺，狠狠给怀里人两根教训的龙主大人，硬生生吞下一大口窝囊气，怨气冲天的闭眼。
眼见龙主大人真的老老实实闭上眼，趴在他身上的楚瑶，歪着脑袋，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的脸，等着他口中的楚大秘醒来。
……
十分钟后。
沉睡过去的男人，眼皮动了动，长如鸦羽的睫毛轻颤。
楚瑶轻声喊：“楚煜。”
男人缓缓睁开眼，失焦的双瞳聚拢神采。
看清楚趴在自己胸口，捧着脸，歪着脑袋打量自己的人儿，楚煜眯了眯眼，目光落在她唇侧快要愈合的伤口。
“他咬你了？”
“楚秘书长？”
两人不约而同地开口。
楚瑶乖巧且老实的“嗯”了一声，跟着告状：“他把我膝盖摔了，你看我的脚，骨头都要被他捏碎了。”
楚煜撑坐起身，小心握住翘到自己面前的小脚，仔细看了看，“是有点红。”
楚瑶任由他抓着自己，大眼睛转啊转的，偷偷观察现在这个楚煜。
看表情和说话的语气，好像确实是她家楚大秘，但是不排除，是某位龙主大人装的。
再试试。
“楚煜。”
“嗯？”楚大秘动作轻缓的揉着微微有些发红的细瘦脚踝，掀起眼皮，问：“怎么了？”
“你怎么一点也不觉得奇怪？”楚瑶狐疑道：“接受能力这么强？”
楚煜手上的动作一顿，无奈道：“我有记忆。”
楚瑶：“刚刚的记忆？”
“嗯。”楚煜点头，“虽然感觉不如真实经历，但是脑子里都有。”
听他这么说，楚瑶嘴巴一瘪，一秒哭哭脸：“那你都不生气？他刚刚那么欺负我！”
“生气。”楚煜的大手落在她发顶，一下一下顺毛，“作为一个男人，自己心里过不去，却拿你撒气，确实跌份。”
“我看你也没多生气。”楚瑶小声嘀咕。
现在这个楚煜的情绪太稳定了，她是真的没感觉到他在生气。
“那我应该多生气？”楚煜凑近他，亲了亲他家小姑娘能吊起油瓶的小嘴，“生气的把自己掐死？毕竟那家伙也是我。”
楚瑶瞪他：“骂两句总不过分吧？”
“不过分。”楚煜点头认可。
“那你骂。”
低头瞅了一眼耍小脾气的某人，楚煜无奈：“我的家教不允许。”
楚瑶气结，小鹿眼死死盯着他，“你真的是楚煜？”
楚煜耸耸肩：“需要我自证吗？”
“嗯！”楚瑶重重点头，跟着从他身上爬起来，刚想抬脚翻身坐到旁边，耳边响起男人低哑又欲的轻嘶。
他咬住她的耳朵，“屁股抬抬，坐到了。”
楚瑶一个激灵，连滚带翻，往旁边爬。
楚煜眯眼，无声喘息，继而听到他没头没脑的一句，“脾气差了些，下手没轻没重，好在能听得进去话，不算太差。”
楚瑶莫名其妙，“你在说什么？”
楚煜看她，意味深长，“说的那位。”
楚瑶的表情微懵，想了好几秒，才大概想明白楚煜的意思。
他这是在说，龙主大人脾气差，下手没轻重，但是又不是完全不听她的话。
至少，在刚才那种情况下，他没有真的强迫自己。
等等。
不是。
这人在说这话的时候，这个语气，这个态度，这个表情，怎么这么像大房在评价不懂事的妾室？
服了。
白了楚煜一眼，楚瑶没好气道：“你倒是接受良好！”
楚煜侧过床上的薄被，挡了挡自己过于暴露的下半身，顺便把坐在他身侧的娇气包一起裹起来。
“不是接受良好，而是没有选择。”
“怎么没有选择？”楚瑶歪头，“他都答应我了，把身体还给你，以后都不会出现了。”
“你确定？”
“什么意思？难道他还会继续强占你的身体？”楚瑶皱眉。
楚煜深深看了她一眼，意有所指，“你舍得吗？”
“我怎么……不舍得？”楚瑶开口很硬气，说到后面越来越没底气。
其实，还是有点不舍得的。
龙主大人除了霸道了点，不讲道理了点，粘人了点，占有欲强了点，偶尔爱发点疯……人还是挺好的。
见楚瑶露出犹豫之色，楚煜捏了捏她的鼻尖，轻嗤：“花心的女人。”
楚瑶面色一僵，“才没有。”
“嗯。”楚煜顺毛附和，“你只是犯了所有女人都会犯的错。”
楚瑶翘了翘下巴，哼哼两声，“我不是花心，我只是心碎成了很多片，每一片都有自己的择偶权。”
话音一落下，小脑瓜被敲了两个板栗，“最多八片，两片归我。”
“楚秘书长，你有点贪心了。”
楚煜睨了楚瑶一眼，握住她藏在薄被里的手，向下，“某些人，吃了双倍的快乐，不想给双倍的报酬？”
被“双倍的快乐”蹭到手指，楚瑶小脸爆红，“变态！”
“嗯，我一向如此。”说着，楚煜轻咬着近在咫尺的鲜红透明的小耳朵，舌尖舔过耳廓细小的绒毛，“你猜我为什么不生气？”
“你果然没生气！”楚瑶满脸控诉，她就知道，这狗心机男，根本就没把她的事情放心上。
却听：“他是我的替代品，你喜欢的是我。”
“他生气，朝你撒气，只会把你推得更远。”
“这样一个没有任何竞争力的蠢货，根本不值得我生气。”
楚煜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语气平缓温和，说出口的话，句句诛心。
诛的龙主大人的心。
楚瑶暗自在心里嘀咕，严重怀疑他的这些话，是故意说给龙主大人听的！
噫，好恶毒，好心机一男的。
不对。
他生气的重点是不是错了？
“楚煜？”楚瑶伸长脖子，扒拉了一下裹在自己身上的薄被，“我说的生气，是你生他的气？”
楚煜挑眉，“不然？”
一个正常男人，对待情敌的正常态度，不就是生气？
只不过，那位在他眼里实在不够看，就跟秦野那个蠢货一样，不足为患。
楚瑶听他这么一说，瞬间就不乐意了。
多一个男人有什么好生气的？
你俩还是一个人！
“我被他欺负了，他摔我，打我，捏我，还咬我，你不该生气吗？！”
楚瑶咬牙切齿，狗男人，果然没把我当回事。
楚煜抬手，扶额。
原来，这娇气包一直揪着生气这事儿不放，是因为这个……
心里觉得楚瑶这副样子又可爱又好笑，楚煜面上分毫不显，他点点头，又摇摇头，
“不是生气，是心疼。”
楚瑶眼尾轻挑，这还差不多。
瞧着某人像只骄傲的小孔雀似的，下巴抬得高高的，一脸的“勉强接受你的解释了”的傲娇表情，楚煜眸光轻闪，唇角勾起浅浅的弧度。
话锋一转，“不过……”
楚瑶：“不过什么？”
“心疼是因为他越俎代庖，下次我会自己动手。”
“什么？！！！”楚瑶瞳孔地震，你在说什么东西？
“下次我亲自欺负你。”
楚煜神色平常，说出的话一点也不平常，“膝盖不用摔，跪久了也是一样红。”
楚瑶感觉自己聋了：“？？？？？”
隔着被子，楚煜的大掌落在楚瑶身上，“打你，捏你，咬你，这些本来就应该由我亲自来做。”
被打了pp的楚瑶，怒目圆瞪：“家暴男！”
楚煜扬眉：“嗯？不应该是主人吗？”
“主人你个西瓜羽毛球啊！你怎么这么变态？”
“正常爱好，不至于变态。”
“哪里正常了？”
“小女仆喜欢就是正常的。”
“啊啊啊啊啊，你能不能住嘴！不要你了，快把龙主大人还给我。”
“啧。”楚煜一把将人锁回被子了，“左右都是吃了嘴巴的亏，换谁来都一样。”
“哪里一样了？至少他不说垃圾话！”楚瑶不服。
下一秒。
楚煜毫无征兆的闭眼。
再睁开，男人的银瞳染上一层薄薄的浅红，“如你所愿。”
楚瑶呆若木鸡：“？！！！”
不是！！
你们俩这个来回切换的开关是声控的吗？
不对，为什么龙主大人可以一秒上身？
楚大秘却要等十分钟才醒？